第七十九章同源不死

他想打断女子，让她歇息一会儿，但终究不忍，只能心情压抑的继续听她诉说。

乐心的皮肤很白，像雪一样白，但两腮却温红如火，像涂了最艳丽的胭脂。三番两次从体内那颗血丹中提取血灵力，早已严重透支了她的生命，而强行与血无常一战，更是抽尽了她即将熄灭的生命之火中最后一根燃着的薪柴。

她凄苦的一生从未有过一个朋友，在这生命的最后时刻，只有一个与她还算有些交集且已经被她当做朋友的云客在身边。或许带着太多的遗憾，或许实在放不下那个比她还要凄苦的幼弟，她低低沉沉说着那些话，好似要把以前所有没能说的话都说出来。

思绪到了哪里，她便说到哪里，看起来思维已有些混乱，意识已有些不清醒。云客不忍打断，只能眉眼低垂的静听。

南海一行，他与乐心算得上是同甘共苦了，两人遭遇有诸多相似之处，所以彼此已能算作朋友，看着一条鲜活的生命就要在自己眼前逝去，尤其是这样年轻的一个女子，他的心头犹如打翻了五味瓶，茫然不知滋味。

时间一息一息的逝去，乐心的声音也越来越小。

“就这样放弃了吗？”云客看着眼神中的色彩渐渐敛没的女子，看着这个生如寒梅却比寒梅更要凄凉孤单的女子，仍有些不放弃。

他拈着乐心皓腕的手指从未拿开，感受着指尖已经几乎感觉不到的跃动，脑海中却突然闪过一道亮光。

他的脸上闪过一丝喜色，然后又突然变得郑重。

“不行，这样太冒险了！”他微微摇头，否定了刚涌出的这一想法。

“人已近死，哪里还有这么多顾虑？”云客只一犹豫，便已下定决心。

手指拈着如玉手腕不动，心神已沉入识海。

每个人的识海都是一片广阔的天空，在那天空里有着一个人所有的感识。而作为修行者，那些感识更多地是对天地大道的感悟。天道无形无相，灵字便是对之记录的唯一载体。在云客识海的天空中，便遍布着无数高深与更加高深的灵字。那些灵字分为黑白两色，各自占据半边天，犹如光明与黑暗，泾渭分明的对峙着。

云客的神识先看向那些白色的灵字。他最先修习并洞开灵窍，便是归功于领悟了其中些许，他修行一道的启蒙师父是白玉老人，他最先修行并且领悟最多的，自然便也是那些白玄灵字。

衍正天行道，灵窍中汩汩流淌的白玄灵力，都是因为对那些灵字的感悟。

但他没有在这半边天流连太久，带着一种未知与决心，他的心神已看向了那漆黑如夜的另半边天。

黑玉老人授他黑玄灵字，是为了那个赌约，让他黑白齐修，更是连坑带蒙加欺骗。云客在一段时间的修行中，也发觉了黑白根本难以同修的事实，所以自那以后，他便放弃了对黑玄灵字的修习，而只单修白玄一种。便是灵窍中已经蕴养而出的那些黑玄灵力，也被他强自压缩在了灵窍的最底。

为了救乐心一名，为了那个并不确定是否一定管用的方法，他再次将心神集中在那些黑玄灵字之上。今夜，他要再次修习黑玄灵字了。

每一个灵字都是某位先贤对天道轨迹的理解，写成灵字便是一个扭曲复杂的符号。不是文字，比文字含蓄繁复的多。

云客挑了其中一个看起来没有那么复杂的灵字，然后，便看懂了它。

初次接触灵字时，白玉老人曾评价他天赋妖异，黑白掣肘，他领悟灵字的速度才慢了下来，但是这番摒弃白玄独修黑玄，再一次暴露了那种天赋。

一个，两个……百个……千个……

不过数十个呼吸的时间，他便看懂了数千个灵字，领悟了它们所记录的那种天道轨迹。然后，在他全身四百零九道灵窍中，出现了一种漆黑如墨的黑色灵力。

仿佛天道使然，大战一番耗尽所有白玄灵力，所有的灵窍都已空空荡荡，似乎对他今夜重修黑玄，竟是早有预料。

天地间无处不在的灵气汇聚，聚集到他的体内，化成那些黑色的灵力，加上里面本来便被压缩粘稠的一层浅底，湖泊中很快便有了可观的一汪黑色水流……

只单修黑玄，竟似比起单纯修习白玄速度还要快得多……

但此次修行不为提高修为，而在于救人，所以黑玄灵力尚不及灵窍三分之一，他便强行收回了心神。

睁开眼睛，云客看向了仰躺在床的乐心。女子眸光已经尽失光彩，胸脯间也早已没有了呼吸，似乎生命真的已经耗尽。

但他仍不死心，心神一动，灵窍中刚刚形成还未蕴养完全的黑玄灵力，便来到了他的指尖，透过指尖向着乐心体内涌去。

人死灵散，但终究需要一个过程，此刻乐心虽然已没了呼吸，但经脉灵窍中还涌动着粘稠的血色灵力。没有了生命的支撑，那些灵力已经在各处灵窍中拥堵，变成了阻塞河道的死水。云客的黑玄灵力一入体，便像注入一股活水，瞬间使得它们重新流动起来。

“有戏！”感受到乐心体内的变化，云客精神一震，瞬间有了几分信心。然后他毫无保留，将灵窍中所有黑玄灵力，尽数注入到了女子体内。

救治女子的灵感，来自于一开始的白玄灵力。白玄灵力几乎是天地间生命气息最为浓厚的一种灵力，云客数次战斗受伤，都能够很快自愈，便是多亏了灵力自带的这种属性。而他人受伤时，云客只要输去一些灵力，对他们的伤愈也能起到很好的效果，这一点在救治周轩衣时已经得到了证明。

但同时，白玄灵力自带的生命气息是某些人的救命良药，但同时也可以是另外一些人的致命毒药，比如刚刚死去的血无常，以及眼前的乐心。

每个人修习的灵字不同，由此衍生出的灵力便也具有各自不同的属性。天道繁复，灵字万千，但灵力属性再怎么分，也无法超脱阴阳的范畴，超脱不过黑白的范畴。某种程度上的阴便等于黑，阳便等于白。白玄灵力对于所有修习至纯至阳属性灵力之人，都有很好的治愈效果，但对于修习对立面灵力之人，却正好起到反作用。

一剑刺入血无常体内，且将对方血色灵力引燃，云客也才刚刚明白这个道理。

虽然不知什么原因，乐心体内的灵力与血无常竟似同源，白玄灵力的生命气息，对她自然不适用。

但就在方才，云客灵光一闪，同源既然可以相互治愈，那么黑玄灵力是否也能对乐心起到很好的治疗效果。

这个想法始一出现，没有时间再行犹豫，云客已经付诸于实施。

如今看来，他的这一赌，竟然赌对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