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有松满脸惊惶地看着她，懦弱的眉眼间划过一抹厌憎。

意识到自己的情绪有些外露，他又垂下眼皮掩去了所有。

“微臣……遵命。”

心知多说无益，他也只得咬紧牙关勉强答应下来，一家老小的性命都捏在对方手里，除了领命赴死他已没有第二个选择。

应有松内力一运挣脱了束缚，捂着流血的手臂离开了行馆。

微驼的背影既沉重又悲哀，静默的面容上隐藏着几分消极与颓丧。

几位面首见状都有些蹙眉不满，担心这位都指挥使做不到公主的要求。

“殿下，这应指挥使的武功连咱们都不如，上了战场真的能拿下宋曦吗？”

“他那副晦气样子一看就是有去无回！若是在战场上被杀，势必会影响麾下大军的士气。”

永宁公主亦是怫然不悦，但事到如今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你们都是暗卫出身，武功比他好也是当然，领兵之将擅长的是行军打仗，对于杀人路数反而研究得不多。应有松既然能做到都指挥使的位置，身上应该还是有一点用兵的能耐，朝廷的大军不可能比反贼更差，不要随便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这话像是在回答对方，也像是在说服自己。

她坐在桌边连着灌了好几杯茶水，想要努力将内心的不安和恐惧压制下去。

“就算应有松真的烂泥扶不上墙，后方还有江业成可以补救支援，母妃和舅舅也不会看着我送死，宋氏余孽休想碰到本宫一根汗毛！”

永宁公主一想到临府的宋曦和叛军，浑身的血液都要气得逆流翻腾！

当初在除夕年宴上就应该斩尽杀绝，让那个逆贼没有机会逃出京城，如今兵临城下逼得她进退两难，此仇不报难消她心头之恨！

一众面首见她脸色难看，连忙上前温柔安抚，什么甜言蜜语都能信手拈来，同仇敌忾地帮她辱骂宋曦。

永宁公主被哄得舒心开怀，拉着几个面首就这么荒唐起来。

外头青天白日阳光正好，屋内却是笙歌靡靡、淫逸放纵。

死亡的威胁正在一步步靠近，盲目自大的公主殿下却全然未察，在她狭隘而浅薄的认知里，没有任何人能伤害到自己的性命，她身边环绕着这么多护卫和死士，区区一个宋曦又能拿她如何？

然而有些事情早已超出了预计，唯有井中之蛙才看不清现实与全局。

……

三日后，宋家军突袭冀宁府。

准备不足的应有松被迫率兵迎战，为了拖延时间采用了保守而被动的打法。

他们在城内阻挡对方的进攻步伐，利用弓弩和抛石车等远程武器攻击敌人，城外还有小部分队伍负责建立防御的火墙，尽量避免与宋家军正面交战，减少不必要的伤亡和消耗。

永宁公主对此非常恼怒，强令他冲出城外和宋曦杀个你死我活，应有松却没有任她摆布，借口要放松敌人警惕来搪塞公主的刁难和逼迫。

正当二人争执不休之时，海东青雷霆带着一群鹰隼飞到冀宁府的上空不断盘旋。

大量的爆料传单纷纷扬扬地从天而降，将永宁公主的所有丑闻暴露在当地官民的面前。

宋家军这头也派出了几名嗓门极大的士兵，扛着特制的大喇叭在城外宣读传单上的内容，士兵们还主动添油加醋地描述着其中的详细，将永宁公主强抢状元为夫、逼杀无辜原配，以及大肆拐卖孕妇、食婴养颜的事情传播得人尽皆知。

整个冀宁府一片哗然，甚至周边的几座府城也陆续得知了相关的传言。

老百姓们惊恐愤怒、痛骂出声，不少当事苦主都哀嚎痛哭地要永宁公主给一个交代。

颜面尽失的永宁公主暴跳如雷，威逼应有松必须尽快杀死宋曦，若不是身边的面首反复劝阻，只怕她早已冲出城外亲自报仇雪耻！

应有松哪肯以卵击石？表面上爽快答应、毫无异议，背地里却磨磨蹭蹭、消极应战，他现在只想寻找一个周全稳妥的办法，既能从刁蛮公主手中保下家人的性命，又能安全和平地避过城外的危机。

可还没等他想出什么头绪，宋曦那边已经开始了下一步的行动。

两门神武大炮正式亮出了獠牙，轰隆几声巨响打破了冀宁府的僵局。

护城的十几万大军都吓得胆战心惊，面对碾压式的力量生出了退意和绝望！

应有松也害怕得两股战战，恨不得抛下一切带着家人逃离冀宁，这样的荣华富贵他实在消受不起，命都保不住了还谈什么前途和未来？

永宁公主哪会放任他避战逃跑？当即抓了应家全族逼迫他继续战斗，为了防止应有松暗度陈仓，她还给应家的嫡子和妻妾都喂了难解的毒药。

应有松恨得咬牙切齿，逼于无奈只得留下来顽抗到底。

他也想过暗杀公主来自救，可对方身边的面首和死士都太过强悍，长期养尊处优、懈怠武功的自己并不是他们的对手。

应有松每天焦虑不已，绞尽脑汁思考着应战的策略，永宁公主也急躁得怒火焚心，常常亲赴前线逼迫他尽快出城战斗。

两人在岌岌可危的险境下拉扯挣扎，不知不觉便忽略了城内的异常。

直到前方传来令人惊骇的消息，他们才发现这场战争的形势早已无力回天！

“报——！城门、城门被知府大人打开了！应大人、公主殿下，咱们现在应该如何是好？还请二位尽快示下！”

“砰——！”

永宁公主直接摔烂了手中的茶盏，脸色煞白地拖着面首们奔回暂住的行馆。

临走之前似乎又想到了什么，转过身来警告应有松尽快出战，“现在该是你领兵平叛的时候了，本宫命令你立即出城迎战！两日之内取不到宋曦的首级，你便等着和家人在黄泉路上团聚吧！”

应有松万念俱灰地瘫坐在圈椅上，似是窒息一般重重地喘了几口闷气，双手捂脸痛苦地呜咽了几声，过了许久才强打精神走出营帐。

“生死有命、成败在天，逃不过的终是要面对，希望老天爷怜悯我辛苦一场，给应某留一条生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