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这两个月，他隐约地感觉到顾姐姐在故意疏远他们。

虽然不是很明显，但是，他总觉得顾姐姐在给他们打预防针。

她总有意无意地讲起她的家庭、她的弟弟、她的学业、她以后的打算。她说她是在慕容别院打工的，和陈奶奶徐爷爷一样，只是爸爸请来的工人，和他们不是一家人，她迟早要出去工作，有可能去外地，不再跟他们一起生活。

她也总说爹地迟早要结婚，他们会有个妈妈，妈咪会像顾姐姐一样关心爱护着他们。而顾姐姐以后也会有自己的家庭，自己的孩子，但她还是会想念着他们，有空会来看看他们。

每次她说起这些，歆儿总会撒娇说不想听不想听，不让她讲下去，并让她保证会一直一直陪着他们。她也会笑着说好，她暂时不会离开他们。

可是，霖儿从她的笑容中却读出了无奈和不舍，她分明是舍不得离开他们的，不是么？那为什么这才几个月时间她就想要离开别院，离开他们？她怎么忍心？怎么舍得？

从那天开始，顾湄渐渐觉察出了霖儿的异常，他不再笑着靠近她了，像是恢复到了初见的那天，对她、对所有人，都恢复到了冷冰冰的态度，仿佛这几个月来的亲近和温馨只是她的一场梦而已。

顾湄很担心，很无措，但是又不能跟慕容琰讨论，于是只能找唯一知情的好友杨婉婉了。

咖啡厅里，杨婉婉呷了一口香浓的咖啡，听完顾湄的叙述，沉吟了一会，她问道：“你是说，霖儿的改变是因为知道你想要辞职离开别院？”

顾湄想了想，说：“应该是，开始我并没有发觉，第三天的时候我做了他们最爱吃的慕司蛋糕，如果是以前，霖儿肯定会笑得满脸开怀，把它们都吃光光。但是那天，他看到蛋糕并没有任何感觉，并且只吃了两口就不吃了。我问他是不是不舒服，他也没说话，只是摇摇头就转身走了。那时我才惊觉，他那两天都没有跟我说过一句话，这太不正常了。”

事实上这几个月以来，顾湄的出现已经大大改善了慕容别院沉闷压抑的氛围，她对孩子们的关心和照顾也让两个孩子的性格发生了改变。

歆儿更加活泼开朗，而霖儿也从那个整天板着脸、两三天都跟除了歆儿外的人说不到两句话的小酷宝，变成了一个一见顾湄就满脸带笑的小萌宝。

现在霖儿又恢复成了个冷面小酷宝，这样的改变令顾湄很难受。

看着顾湄难过的眼神，婉婉搂过她肩膀，安慰地拍了拍她：“没事的，可能小霖儿一时没办法接受你要离开的事实，心里难过罢了。要我说，你和慕容琰男未婚女未嫁，又共同拥有了这么一对可爱的龙凤胎宝贝，你干嘛非揪住门户观念不放，不肯接受慕容琰呢？要是你们在一起了，你不就不用跟小宝贝们分开了吗？这是多么幸福多么完美的一件事情呀，非得让你搞得一团糟。”

顾湄难过地靠在闺蜜的肩膀上，眼神迷茫而无奈：“你不懂的，婉婉，寒门嫁高门，那都是小说电视剧里才会有的事，看起来很美好，可是，事实上，里面的困难险阻谁能理解？不说家世背景，单说两个人之间的相处，生活环境和教育理念的不同，造成的观念也会不同，在保持一定的距离时看不出什么，真要天天相处在一起，不知道会有多少的冲突和矛盾。”

“我不想，结婚之后是无穷尽的争吵、冷战，我不想让孩子们生活在父母不和的家庭氛围里，我不想在给了他们希望后，又让他们失望。与其这样，倒不如，一开始就不要给他们希望，让慕容先生娶个门当户对的千金小姐，这样孩子们才会有个健康幸福的家庭，也能对慕容先生的事业有一定的帮助。”

婉婉看着这个明明舍不得却满心满眼都在为别人打算的小妮子，无奈地叹了口气：“唉，我真是搞不懂你！你慎重考虑一下吧，我觉得慕容琰根本不需要靠门当户对的联姻来巩固自己的地位，而你说的观念的不合，如果两人真心相爱的话，应该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吧？霖儿和歆儿也都很喜欢你，如果有更适合的千金小姐，慕容琰也不会这么多年都没结婚，甚至连个绯闻都没有。这么好的男人，你不抓住真是太可惜了！”

顾湄趴在婉婉的肩上，沉默不语。

陈妈第二天果然回来了，顾湄却犯难了，她觉得住在别院白吃白住还白拿工资很不自在，可是昨天已经答应过歆儿不离开，她该怎么办呢？

想了想，她上楼去找了慕容琰。

“你说，你不要工资？”

慕容琰慵懒地靠坐在办公椅上，好奇地望着面前拘谨的小女人，他见过很多为了钱不择手段的人，却第一次见到把钱往外推的人。

“是……是的，我在这里白吃白住已经很不好意思了，我……我不能再拿您的钱了。我会尽快让霖儿和歆儿能够接受我的离开，不会耽误太久的。”

顾湄低着头绞着自己的手指，不好意思地说。

原本说好了等陈妈回来自己就辞职了，结果现在却还赖着不走，慕容先生不会怀疑她有什么企图吧？

慕容琰起身，一步一步走向顾湄。

顾湄不知道他要干嘛，被迫退后了几步，腰撞在办公桌上，她小小的惊呼了一下。

慕容琰一只手越过她，撑在办公桌上，把顾湄呈半圈禁状态，脸慢慢凑近她，直到温热的呼吸都能打在她脸上。

顾湄紧张得手心冒汗，强大的男性气息环绕着她，使她有点儿晕眩。

活了二十四年，她还从来没有跟异性如此相处过，这种暧昧的姿势和距离让她的心怦怦直跳，脸都憋成了个红苹果。

她无处可躲，只能尽量把上半身向后弯曲，尽量远离他的脸。

慕容琰直视着顾湄的眼睛，深邃的黑眸似要将她的心看穿。

这个小女人，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为什么她可以跟别的男人相谈甚欢、笑颜如花，在他面前却永远都是一副小白兔面对大灰狼的胆怯样子。他真的有那么吓人吗？

时间静止，仿佛过了一世纪之久，在顾湄紧张得心脏都差点儿要停止跳动的时候，慕容琰终于放开她，站直身体，居高临下看着她道：“随便你。”

“那，我不打扰您了。”顾湄说完赶紧溜之大吉。

慕容琰盯着那个落荒而逃的背影消失在门后，嘴角弯起一个弧度。

想离开？呵，那也要她能离得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