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嫤眉头一皱，沉默片刻，终是不再安慰，仅差罗副将入屋，低沉吩咐，“我这儿无需罗副将再护送，如今正值用人之际，罗副将且急速回江南镇去，助苏丞相一臂之力。”

苏晏虽心思缜密，但他终究只是个文臣，在调兵遣将之能上定是没有罗副将这身经百战之人周到。

只是这话一出，罗副将眉头一皱，满面为难，“皇贵妃，此举该是不妥。皇上今日的密信上写了，务必让微臣亲自将皇贵妃送至洛华城……”

不待他后话道出，叶嫤淡道：“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再者，江南之事比我这里的事重大，罗副将务必得回江南镇子，辅佐苏丞相行事。”

罗副将僵在原地，为难之至，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回叶嫤的话。

却待叶嫤再度朝他略是命令的道了几句话，他终是极为难得的妥协下来，恭敬点头。

叶嫤不再耽搁，当即吩咐大船靠岸，罗副将领着几名兵卫便迅速上岸离去。

色早已黑下，晚风却突然急骤，则是三更之际，空突然响起了闷雷，下起了大雨。

叶嫤被雷声惹得难以入眠，心神嘈杂，只道是这秋日之竟有惊雷响彻云霄，也是难得一见，而门外雨声哗啦，狂风呼啸，此情此景，也着实让人莫名烦躁。

叶嫤心头莫名有些不安，干脆的从榻上下来，不打算再睡，待披上外裙后，便开门让守在门外的春芷秋墨与所有侍卫回屋休息。

在外之人皆是犹豫片刻，恭敬点头，只是待他们彻底退下休息后，那马湘湘已领着楚凌轩踏步过来。

灯火摇晃剧烈，风声鹤唳，马湘湘与楚凌轩的脸色都被摇曳的光影映照得有些发白。

待行至叶嫤面前，楚凌轩抬头迅速扫叶嫤一眼，便挪开了目光，马湘湘适时解释，“楚公子方才独自来寻皇贵妃，不料拍错了妾身的门，妾身反正也是睡不着，便为楚公子带路过来了。”

叶嫤扫楚凌轩一眼，而后朝马湘湘点点头，淡道：“进来吧。”

嗓音一落，故作自然的转身往前，马湘湘与楚凌轩也一道跟了进来。

只是待圆桌旁坐定，楚凌轩脸色仍是有些不好，似是仍在生叶嫤闷气，脑袋也一直低垂，浑身孤冷，难以让人接近。

叶嫤这才仔细将他打量，放缓了嗓音，“凌轩公子何时醒来的？此际饿不饿？”

楚凌轩低沉道：“醒来已有一会儿，吃了些屋中放着的糕点，不饿。”他一板一眼的回了话，语气有些僵板。

只是无论如何，他还能回她的话便算是好事。她还以为，她未曾帮他抓住姬宣，又差人强行将他打晕带走，他如今定怒意上涌，越发不愿原谅她了，更也不愿与她话了。

叶嫤紧着的心稍稍松懈半许，开始为今日之举解释道：“江南事态似是越发严重，连皇上都开始出手了，是以江南不可久呆，今日将凌轩公子打晕并强行带走，也是无奈之举，还望凌轩公子见谅。”

楚凌轩垂着头，长长的睫毛掩盖住他满目的神情，让人看不出他的反应来。

叶嫤仔细凝他，静静等候。

则待半晌后，楚凌轩才低哑道：“你又见谅。上次表妹的事，你也见谅，这回，也还是让我见谅。叶嫤，我都不知该如何对你见谅，你如此强行带我离开江南，可有真正征求过我的意愿？你可有问过我是否想要离开江南？”

叶嫤目光轻微一颤，“不曾。”

楚凌轩怅惘的咧嘴笑笑，抬头迅速朝叶嫤扫了一眼，却是这一眼，叶嫤能清晰见得他那灰败失望的眼中夹杂的几许泪意。

叶嫤眉头一皱，心口再度无端揪起。

楚凌轩再度哑着嗓子道：“叶嫤，你从来都是这样，从来都不会顾及我的感受。你虽是嘴上不，但你一直都觉得我一无是处，难以成大事，你接近我，帮我，也不过是在怜悯我罢了，你口口声声我是你挚友，是你心中极为重要的友人，可到头来，你根本就不会帮我，你只会拿那些大道理来压我，来让我忍气吞声，你从来都未考虑过我的感受，从来，都不曾。”

考虑他的感受么？

叶嫤深吸一口气，未料楚凌轩再度道出了这些话来。

她知他受得的打击太大，也知即便苏若溪再不济，也是他青梅竹马的人，而这种青梅竹马的多年感情，绝非是她叶嫤能比。

“我知凌轩公子恨我，但只要凌轩公子性命无忧，即便你恨上我，我也觉得值。”叶嫤沉默片刻，无心再多言，仅略微坚定的回话。

却是这话再度惹怒楚凌轩，他陡然抬头红眼朝叶嫤盯着，努力扯着沙哑的嗓子回道：“你觉得值，可我觉得不值！我连我表妹都保护不了，让她客死他乡不，更还不能为她报仇！甚至我如今连我自己的来去都决定不了，也不过是想留在江南罢了，你也要如此违背我的心愿。你我如今还能做什么？连个船都下不了，江南也回不去，我全然被你控制，你我该如何释然，该如何见谅？”

叶嫤深眼凝他，一言不发。

楚凌轩沉默片刻，才失望的笑出声来，待正要言话之际，在旁的马湘湘忍不住出声道：“楚公子的确误会皇贵妃了。苏妃之死牵涉极大，皇贵妃不是不帮你，只是让你稍稍等等而已。再者，江南如今早已暗潮汹涌，连我夫君都无十足把握压下此事，凌轩公子便听皇贵妃的话吧，安生随我们去江南，只有这样，才能性命无忧。”

着，叹息一声，“皇贵妃也是好心，楚公子就莫在埋怨皇贵妃了。”

楚凌轩满面激动，憋怒不已。

叶嫤朝他扫了一眼，终是转头朝马湘湘道：“心中憋着怒，自然得发作出来，丞相夫人不必多言，让他发泄发泄，总是好事。”

马湘湘神色微变，缓缓点头，不再言话。

楚凌轩情绪上涌，再度忍不住朝马湘湘与叶嫤激动道话，仿佛满心积累的情绪快要撑破心脏，需要急促的发泄。

整个过程，叶嫤一言不发。

马湘湘也眉头紧蹙，一声不吭。

却是不久，楚凌轩红着眼垂头下去，竟也极为难得的不再出声。

一时，屋中气氛沉寂，鸦雀无声，压抑之至，而屋外则是风狂雨骤，骇人之至。

三人沉默许久，叶嫤才稍稍回神过来，正打算压下一切情绪的让楚凌轩与马湘湘先回屋休息，却是到嘴的话还未出，大船斜前方竟突然发出一道巨大的碰撞声，随之而来的，则是大船剧烈颠簸。

叶嫤到嘴的话陡然噎住，面色微变。

顷刻，有几道惊恐的嗓音划破夜空，“不好了！大船触礁了！”

触礁？

叶嫤蓦地反应过来，顿觉事态严重，正要稍稍开门出去查探，不料眨眼间，大船蓦地倾倒，她脚下也骤然站立不稳，甚至不及回神，便觉船身彻底倾倒，她整个人也与马湘湘楚凌轩二人彻底滚落在不远处的雕窗出。

刹那，猛烈的河水竟冲破了身边那稍稍掩上的雕窗，瞬时，带有浓烈鱼腥味道的河水冲入窗来，陡然淹没了叶嫤几饶身子。

此事来得极其突然，满船之人皆是怔得不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