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家女子图鉴
作者:佛佛 | 分类:古言 | 字数:65.1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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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2章 离开卿家
听了乔氏的话,锦罗如遭雷殛,直接僵在那里,所有的传言在此刻得到证实,她果然不是苏家女儿。
不过,她心中也多少有些庆幸,即便不是苏家女儿,也不是那老乞丐的女儿,因为乔氏说,是她的生母偷龙转凤,以她这个女儿换走了乔氏的儿子,也就是说,那老乞丐的话是假的,老乞丐说她是因为快饿死而被偷着放在苏家门口的,所以那老乞丐不是错认,就是冒认,换言之,街上相认一幕,是有人背后设计。
针对之前铺天盖地的传言,说她的母亲是风尘女子,从而还让宓氏震怒,锦罗更明白今天街头相认是一折戏,之前的传言不过是做了铺垫。
转而就想起了当时卿公致的言行,一向温文尔雅的卿公致,似乎有点激动呢。
人不可貌相。
释然。
再望向乔氏:“那您告诉我,我的生母到底是谁?”
乔氏余怒未消,态度就非常恶劣:“我若知道你生母是谁,早把她碎尸万段,十六年前,身怀六甲即将临盆的我随着公爷往塞外上任,行至鸿门关念安便要生了……”
锦罗知道,她口中的念安,就是那个和自己做了掉换的男孩,即苏家三少爷,忽然发现乔氏方才凌厉的目光陡然柔和起来,渐渐的那晨雾般的柔情一直漫溢到脸上,她整个人都焕发着巨大的母爱的光辉,锦罗心底一沉,自己长在她身边十六年,都不及她提及念安这一刻。
乔氏已经陷入往事中,继续说着:“孩子要出生了,无奈公爷唯有先去任上,留下我和几个仆妇在鸿门客栈,是客栈的伙计帮着找了收生婆,念安出生后,当时也在鸿门客栈的燕安便捉刀为他取了这么个名字,不成想燕安一语成谶,念安无端给人偷走,我本想将你弃之不顾,可燕安死活非要把你抱回苏家,田嬷嬷也劝我,丢了念安,回家无法跟公爷交代,唯有用你来做顶替,就说我生的其实不是儿子而是女儿,所以你才能够进了苏家,才能够十六年衣食无忧,做你的苏家六小姐,然后又以卫国公女儿的身份,得以嫁入靖北王府那样的门第,你所有的一切都是苏家给的,你生母害我骨肉分离,我竟然还把你养了十六年,是你欠我的,而不是我欠你的,我这十六年来,日日夜夜思念我那可怜的儿子,只希望他一切安好,毋有烦忧。”
十六年,念儿安,乔氏眼中克制的泪水,终于落了下来,先是压抑的无声落泪,接着是小声啜泣,最后是放声大哭。
锦罗心思纷乱,多少年来的怨怼,此时化作些微的怜悯,而自己原本该一无所有,这一切都是苏家所赐,瞬间,她仿佛一只可怜的流浪狗,摇尾乞怜,得来的一切,都是那么可耻和卑贱。
忽然想起乔氏方才说当年燕安也在鸿门关,原来大哥早知道自己不是苏家女儿,转而想起燕安看她时神秘莫测的眼神,又想起燕安那些扑所迷离的话,锦罗恍然大悟,大哥原来竟藏着那种心思。
轻微的一声饷,门推开了,苏寓脚步匆匆的走了进来,见乔氏哭得浑身颤抖,再看锦罗目光呆滞神情凄婉,他便知道发生了什么,轻声一叹,过去按了按乔氏的肩头,以示安慰。
乔氏慢慢止住了哭声,对苏寓道:“事情都说清了。”
苏寓看去锦罗,锦罗无悲无喜,不哭不闹,安静的就像一幅画,少顷,她微微屈膝施礼,有瞬间的迟疑,最后道:“见过公爷。”
这个称呼,既熟悉又陌生,之所以说熟悉,是有太多人这样叫自己,之所以说陌生,是因为这个称呼是打锦罗口中出来的,苏寓故意脸色一沉:“怎么,我养了你十六年,连声爹都不肯叫了?”
不要邀功,不是责怪,反之,是一种隐隐的安慰,也是坦坦荡荡的表明,他们,仍旧是父女。
在这个家,出了燕安,也就苏寓最疼她了,锦罗其实也不忍,心中酸涩,努力自持,方不至于落泪,淡淡道:“是我叨扰了公爷夫人十六年,抱歉。”
声音不高,语气轻缓,乔氏挑起眼皮看看她,扭头继续哭泣。
苏寓知道她突然得知此事,一时间无法接受,也知道她其实对乔氏一直都是有怨言的,苏寓也曾劝过乔氏,无论如何,锦罗是无辜的,劝过之后,乔氏对锦罗便会好几天,而一旦想起念安,乔氏便又会迁怒于锦罗,所以才有了锦罗说的忽冷忽热,苏寓也惦念那个未曾见面的儿子,但也喜欢锦罗,好歹父女十六年,非一朝一夕,更何况锦罗聪明又善良,深得他意,走过来,站在锦罗面前,蔼然道:“整件事都与你无关,你依旧是苏家六女。”
依然是苏家六女?只担个虚名何用呢,自己的生母偷走了人家的孩子,使得人家骨肉分离,即使自己再怎样讨好,也弥补不了乔氏心头的创伤,反之乔氏经常看见自己,即如触景生情,会想起亲生儿子,也会想起那个歹毒的女人。
那个女人,她是自己的母亲,能够抛弃自己的女儿,这样的母亲完全可以忽略不计,不必为其生气,不必为此伤心,就当世间从无此人,锦罗微微垂头:“谢公爷,愧不敢当。”
第152章 离开卿家
说着,突然跪了下去,苏寓一惊:“锦罗!”
锦罗道:“那个女人偷走了你们的儿子,这不是我的错,不过您二老养了我十六年,万分感谢,而我身无长物也就无以为报,我能够做的,就是找到二老的亲生儿子,不是替那个女人赔罪,因为她与我无关,我这样做,是为了以偿还十六年的养育之恩。”
苏寓想搀她:“你生母是你生母,你是你……”
没等说完,锦罗已经站起,淡淡道:“就此作别,再不相见。”
说完头也不回的走出房去。
乔氏望着她的背影气道:“公爷你看,这就是个白眼狼,咱们白白养了她十六年,十六年的养育之恩换来她的冷言冷语相待,早知如此,当初我还不如不让燕安把她从雪地里捡回来,冻死她算了。”
苏寓沉声呵责:“好了,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呢,说到底是那个女人可恶,与锦罗何干,锦罗之所以这样,我能理解,自己的生母做了那种恶事,她一来感到羞愧,二来也感到自卑,再说这十六年你对她怎样,你自己清楚,她心里难过都不行吗,她才十六岁,还是个孩子。”
乔氏语塞,再不发声。
而锦罗脚步匆匆,就像后头有鬼追似的,仿佛多一刻留在苏家,即是自己的奇耻大辱,站在街上时,茫然四顾,心里就像突然给掏空了,整个人都无处安放。
月牙儿试着唤了声:“六小姐。”
锦罗苦笑:“我还是六小姐吗?”
月牙儿抿嘴,不知该如何回答。
锦罗道:“你说奇怪不奇怪,我应该哭的,可我却哭不出来,是不还不够痛苦?”
聪慧如月牙儿,知道她哪里是不够痛苦,而是哀莫大于心死,痛苦到了一定程度,哭便成为廉价之物。
月牙儿挽住她:“咱们回去吧,您即使不在是苏家六小姐,也总归是卿家世子妃,王府是你的家。”
锦罗冷笑:“世子妃?家?你觉着,当我的身世一旦公之于世,卿家还会容留我吗?再说,假如我当初不是苏家六小姐,卿家会娶我吗?卿公度会要我吗?”
月牙儿一怔,继而底气十足道:“王妃或许不肯,但世子绝对不会抛弃六小姐的。”
锦罗缓缓摇头:“我说的是,假如当初我不是苏家六小姐,卿公度未必能喜欢我,而我又何必让他为我同王爷王妃反目呢,本就有人在苦心孤诣的算计他,这个时候,我不该拖累他。”
孙大娘冒认一事,以锦罗的聪明,已经彻底清楚,那个卿公致定是事先就听说了她或许不是苏家女儿,于此编排出一出又一出的戏,先是到处宣扬她的生母是风尘女子,接着又让那个老乞丐冒认,卿公致所做这一切,不够都是想玷污她,从而让王府的人不容留她,而卿公致也必然知道卿公度绝对不会抛弃她,于此,卿公度就会与卿寒山并宓氏闹僵,那个时候,卿公致便有机可乘了。
锦罗恨恨的想,我偏不让你得逞。
于是喊月牙儿:“咱们走,回王府和离去。”
月牙儿大吃一惊:“六、六小姐,你说什么呢?”
锦罗道:“路上跟你说详细的。”
等回到王府,卿公度不在家,锦罗唯有去上房院见宓氏。
说起婆媳两个,自打上次争执过后,宓氏推说身上不舒服免了锦罗和卿公度的晨昏定省,其实是懒得见她,锦罗心知肚明,每天要么去梧桐院操持卿公致的婚事,要么就是坐在麒麟苑和月牙儿说话,日子入水,悠闲也无趣,幸好有卿公度,也不至于太枯燥烦闷。
宓氏见她这时辰来了,本也不渴,故意端起茶杯,垂头看茶水不看她,态度轻慢:“有事吗?”
锦罗深呼吸,鼓足勇气,道:“我要与世子和离,世子不在家,听说皇上有差事,他临时离京,不知去了哪里,所以这件事请王妃做主。”
宓氏刚送到嘴边的茶杯重又搁在炕几上:“和离?你是疯了不成?”
锦罗微笑,觉着再自称苏氏已然不准确,便道:“我没疯,我其实根本不是苏家女儿,这事王妃也知道的,我既然不是卫国公的女儿,就不配做卿家的世子妃。”
宓氏瞪大了眼睛:“你的意思,你的生母果真是个风尘女子?”
锦罗最恨这件事,摇头,斩钉截铁道:“我的生母无比尊贵。”
宓氏连忙问:“你生母是谁?”
锦罗哪里知道,摇头:“不得而知。”
宓氏冷冷一笑:“根本不知道,还无比尊贵。”
锦罗有锦罗的打算,她要从根到梢,把一切都弄个清清楚楚,所以她道:“请王妃准许我与世子和离,这样我就不必去惊动舜天府了。”
和离不同于休妻,休妻只需一纸休书,和离是要经过衙门裁定的。
宓氏有瞬间的犹豫,苏锦罗主动和离,多半她那不光彩的身世是真的,她无颜再留在卿家,可是儿子不在,假如自己单方面同意他们和离,一旦儿子闹起来呢?
锦罗见其半天不语,再道:“如果王妃不同意我与世子和离,我就只能自己离开卿家。”
正中下怀,宓氏道:“你想怎样就怎样,我又不能绑住你这个大活人。”
锦罗心中凄然,她这是变相同意了,想自己打嫁过来,从最初的客居心态,到后来一心一意融入其中,仍旧没能打动她,这个家不留也罢,于是起身,最后深深行了个礼算是拜别,然后掉头走了出去。
在门口刚好遇到回来的郝嬷嬷,郝嬷嬷连忙施礼,见她脸色很差,就问;“世子妃怎么了?”
怕就怕又给宓氏刁难。
锦罗摇头:“没事。”
含糊敷衍过去,回到麒麟苑,一边让月牙儿收拾她们的东西,一边站在房中环顾一切,这里有她和卿公度的点点滴滴,心头酸涩,泪水冲出眼眶,忙抬起袖子擦干净。
这时,月牙儿已经把主仆二人的物事都收拾妥当,左不过些衣物,问锦罗:“小姐,咱们要去哪里?”
鬼机灵的丫头,故意省略了那个“六”,当锦罗是自己的主子,但不当锦罗再是苏家女儿。
锦罗道:“去鸿门关。”
月牙儿立即明白了:“小姐是要查身世?”
锦罗点头:“我答应为苏家找回儿子的,否则,我就感觉我欠债不还似的。”
月牙儿想的是另外一件事:“假如小姐知道谁是生母,会不会与之相认呢?”
锦罗呼吸一滞,像有什么东西梗在喉咙处,说不出话来,是怨?是恨?是委屈?百味横陈,呆呆的伫立半晌,拔腿道:“走吧。”
二人出房门,发现庭中站着香桂香草香葵等丫头,大家听说她要离开苏家,齐刷刷的聚在一起给她送行,韦嬷嬷也在,方想开口,锦罗摇手道:“我只是出趟远门,怎么弄得像生离死别似的。”
香桂含泪问:“世子妃何时回来?”
锦罗想了想:“遥遥无期。”
香桂诧异:“不是出趟远门么,怎么会遥遥无期呢?”
锦罗淡淡一笑,眼睛望去碧蓝的苍穹,悠悠道:“因为……太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