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亲王跑了？！

门外的人听得一清二楚，尚未走远的怀贞不顾隋晓的阻拦奔了回来，扶着门框焦急问：“瑚亲王，我家王爷跑去哪里？！”

南怀珂忽然觉得一阵心酸，都到这个时候了，南怀贞对萧凌仍旧无怨无悔。平心而论，倘若是萧砚成为全天下的罪人，她也愿意不改初心伴他左右。

她示意隋晓不必阻拦怀贞，又问陈峰：“是怎么回事？”

“雍亲王主动出首，说南三小姐意图毒害太后，并且将来龙去脉说得一清二楚。当时大家都知道她已经进宫，所以不敢不重视雍亲王的话。他们以为太后必定要遭遇不测所以一时慌乱，雍亲王便趁那时候换了衣服趁乱混出了府。”

南怀贞再也支撑不住心力，无力地滑坐在门槛上捂住脸，眼泪从指缝不断流出。

她的丈夫，是准备彻底牺牲她了。

满腔的心酸无处可述，心痛得像要拧成一股。

“多久后发现的？”南怀珂问。

“大约一个时辰。太后，恐怕雍亲王已然出城，臣已派人从城池四个方向去追，一时还没有消息。”

萧凌掌权后召回岐国公养老并卸下他的兵权，在海疆取而代之的是宗姓将军。宗将军是萧凌的人，也是南怀珂唯一还没有撤换的占据主要职务的萧凌的人。边疆换将必须循序渐进，只要他不造反，本来不在这一时。

以萧凌的个性，现在很有可能是往海疆的方向而去，找到宗将军，然后发动判乱割据一方。

“瑚亲王，再派人往南门追出去，要快！”南怀珂当机立断。

陈峰应下赶紧去部署人马，南怀珂低头，见怀贞还是那样瘫在门槛上一动不动。隋晓想去拉她起来，她推开她，咬着唇无声地流泪。

南怀珂叹了口气说：“方才你若事成，雍亲王便算借你之手报了仇，你若不成，他本来就是打算借你起乱逃出去的。左右他都是送你来死。”

“我是自愿的。”怀贞强压一口气说。

“好，很好，哀家也怕你后悔，哀家宁可见你至死不渝。”

“你要杀我？”

“哀家不杀你。”南怀珂瞥她一眼再不解释。

如她所料，萧凌的确从南门而出，随后找到有人预先给他备好的马匹，一路快马加鞭往海疆的方向驰去。

怀贞如何都好，那位太后生死都行，如同耳边呼啸而过的疾风一样都无所谓了。

他对南怀珂那种病态的爱慕，到了如今已经被她的算计全部耗光。最好他们都死了，待他割据海疆重整旗鼓再杀回中原，他会将他们的尸首拉出来暴尸挫骨，他要他们在地底下不得安生！

金乌西坠，忽然座下的马放慢速度直至停止，身子向后一仰前蹄在空中扬起高高甩开，随后鼻子里发出令人紧张的喷鸣声。

这是动物感知到危险的本能反应。

萧凌不由蹙眉环顾四周的林子，阴森森的一片几乎不见天光，他单手拉住缰绳，另一手探到佩剑。

他出来久了并且一路快马，追兵应该没有这么快，乘骑到底发现了什么，是林间的野兽？

猝然之间，右边的树叶莎莎响了一声，萧凌已经明锐地反应过来，但来不及追过去就有一支长箭“嗖”一声从树叶后面飞窜而出，猝不及防扎在他胯下骑乘的身上。那马又是一阵长鸣，甩开萧凌疯也似地逃向林子深处。

“什么人！”萧凌跌落在地顾不得剧痛，滚了一圈迅速爬起。

没有人回答，光线愈加昏暗，只有风带动树叶摩擦出鬼魅的声音。在逃亡的路上突然出现这样的情况绝非偶然，他担心是谁提前预知了他的行动而在此处蹲守。

“是皇太后派你来的？”他能想到的只有南怀珂，如果是这样，那么南怀珂现在如何了？是她提前下达的旨意还是听闻他逃跑后的安排，南怀珂还活着吗？

不，他管不得这么多了，眼下的困境才是最棘手的，他试图激怒这个看不见的敌人：“不管你是谁，本王劝你回去，因为太迟了，南怀贞下午的时候已经带着毒药入宫，你的主子，这会儿应该已经死了。”

突然一声响动从背后传来，萧凌只来得及窥见一道疾速的黑影，转瞬间那个披着黑色斗篷的蒙面人就已经到了眼前。

“哐”一声巨响，两柄长剑相触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响动，刹那间二人斗成一团难舍难分。

死亡如风，如影随形，稍有不慎就会命丧对方之手。

片刻，萧凌身上已经多处挂彩，对方比他好不到哪去。二人俱接近力竭，萧凌却更加心焦。马丢了，自己受了伤，就算杀了这个人，恐怕也摆脱不了即将赶来的追兵。

“你跟本王走。”他突然说：“阁下身手出色何苦做这份苦差，不如陪本王同去海疆，本王许你将军之位。”

那人披着宽大的黑色斗篷，蒙着面，双眼躲在帽檐底下，阴影的遮挡让萧凌无法从他的目光里猜测他的心思。

“你我二人这样打下去未必可知胜负，你若死了便一无所有，谁会体恤你和你的家人？跟本王走，本王保证你的荣华富贵。”

静悄悄的林子里，他听到风声带过来一段短促的人声——是对方发出的一声冷笑。

显然这个人并不为他的保证所动心。

萧凌感觉身心疲惫，曾几何时呼风唤雨，如今虎落平阳，竟连一个卑微的杀手都无法收买。

这样想时，那人已经向他扑过来，二人缠斗不解，萧凌渐渐惊觉，这人出手压根不是为了生擒自己回去邀功，似乎——不是似乎，是他根本就想杀了他，这人招招都是下的死手！

难道不是南怀珂派来的，是他自己的仇人？他自己的仇人又怎么可能预料到他的行踪？

萧凌担忧追兵又必须应付面前这个人，心思、体力，各方面充斥的压力使得全身精疲力竭。他的身手已经明显落于下风，而对方似乎为了杀他完全不知疲惫、也不考虑自己的安危。面对一个不顾及自保的疯子，他终于在一次脱力后被绊倒扑在地上。

那人不管不顾向他扑来，挥剑就要朝他砍下，萧凌突然暴起一手挡开他持剑的臂膀，一手打在他的脸上，一把将他蒙面的黑布扯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