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却说潘家这里，派出去的四个杀手一个也没有回来，老三潘世谦急得在书房里来回踱步，直晃得他大哥头晕。

上好檀木的桌椅上细致的刻着不同的花纹，处处流转着百年世家的含蓄又张扬的贵气。

桌子上摆放着一叠纸，砚台上搁着几支毛笔。宣纸上一手书法跃然鲜活，潘世卿提着笔，靠着写字试图宁神静心。

忽然桌子被人撞得一晃，纸上撒下一片墨点，潘世卿将笔一摔终于愠怒道：“老三，你能不能坐下！”

“大哥真是好心性，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题字作诗？”

“光是着急也没有用。”

潘世谦扑到桌子前急三吼四道：“那你快想点办法吧，我看那边八成是出事了。这事可千万不能让爹知道。”

潘世卿的额头上也沁出细密的冷汗：“今晚若是出事了，那就是大事，一定要让爹知道，光凭我们两个……后果不堪设想。”

正说着话，门外有人一撩帘子进来问：“什么事不能让我知道？”来人正是北安伯。他的二弟这些年替他在西北戍边，北方伯本人便换防回京。

屋里两兄弟连忙起身恭恭敬敬朝父亲行礼，北安伯仍旧问：“三更半夜，你们两个嘀嘀咕咕躲在这里说什么？”

潘世谦磕磕巴巴正找借口推脱，外头闯进来一个小厮，边跑边嚷：“三少爷不好了，三个死了，一个被抓了！”

小厮便跑边叫，进了书房一眼看见北安伯，吓得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两位少爷交代这事要暗暗去办，这下真是捅了天大的篓子。

北安伯几十年的人生阅历什么事情没有见过，如今一瞧就知道两个儿子背着他闯了祸。只是奇怪，大儿子素来稳重，只有老三闯祸他教导的分，怎么如今倒好像他也参合其中了？

“说，到底怎么回事？”潘世卿见事已至此便当先跪了下来，老三见大哥如此，也只好跟着跪下。北安伯就知道事情是非常严重了：“你们两个，谁说？”

潘世谦缩着脖子不敢发话，那当大哥的只好硬着头皮开口坦白：“父亲，岐国公的女儿……今晚庙会的时候遭到了刺杀。”

北安伯皱起眉。南怀珂，那个害他损失了一个筹码的小女子，死了倒好。

潘世卿接着说：“可是暗杀失败了，岐国公的女儿毫发无伤，但是……但是……”

“但是什么？”

潘世卿抬头看了一眼父亲威严的神色，咬咬牙说：“但是派出去的四个杀手有去无回，其中一个还被活捉了。”

脑中有什么东西轰一下炸开，北安伯沉声道：“你小子可别告诉我，那四个杀手是我们潘家的人。”

潘世卿浑身都颤抖起来，把头深深低下去不敢说话。北安伯心中大骇，继而怒火攻心上去一脚就踢在他肩头骂道：“孽畜！”

潘世谦扑上去抱住他的腿求：“父亲，这是我怂恿的，是我求着大哥，他被我求的没法子才想出这个主意来的。父亲不要怪罪大哥。”

说的倒是兄弟情深，可全然没有想过那些因为他们而被白白踩踏致死的无辜百姓。

北安伯回过头一巴掌扇在老三脸上又骂了一句“孽畜”。潘世谦仍旧死死抱住老子的腿说：“父亲，当务之急是那个活口，他若是招了我们就完了！父亲快想想办法吧！”

北安伯指着他骂：“平日我就说你不务正业，把个光阴虚度。你居然还敢怂恿你大哥，做出这等祸害家门的事情？”

“父亲，儿子也是想替咱们家出口气啊。您想想妹妹多可怜，十几岁的年纪就剃头成了姑子，母亲哭得眼都快瞎了，天天喝药，您就咽得下这口气吗？”

“你这孽障，你妹妹为什么当姑子你心里就没点数？还不是因为你对岐国公的女儿有非分之举，若不如此，咱们怎么会和岐国公结仇？八皇子顾念大局才没有把这件事告诉皇上，要是皇上知道了，你如今还能干出这等事？”

“父亲——”

“你妹妹几斤几两我心里有数，绣花枕头而已，那岐国公的女儿自小就是在海疆长大，经历过兵乱、也见识过敌寇入侵。你自以为是个男子了不起，殊不知人家见过的世面远在你们之上。”

“父亲还怕她不成？”

“你这败家子，这不是怕，这叫忌惮，归根结底她背后的人是岐国公。国公的身份压着我们一头，他才是我、也是你们最应该顾忌的人。上回你们兄妹做出那等丑事，我一心一意想等他回来和他弥补关系，你倒好……不自量力的蠢货，事情眼看败露才知道害怕。老大，我历来最看重你，而今你怎么也跟着这败家子干出这种糊涂事？！”

不要说已经搭进一个潘瑞佳，就是上次去国公府请罪受了好大一通羞辱，潘世卿心里对南怀珂也有恨，又经不住弟弟挑唆，这才犯了糊涂。

他方才被踢得歪倒在一旁，此刻又恭恭敬敬爬过来跪着说：“儿子知道错了，父亲事后要如何责罚儿子都好。只是此刻大难当前，求父亲先出手应付了眼前的麻烦。若是交出儿子一人就可保潘家平安，儿子义不容辞。”

“哼，”北安伯冷笑一声说：“你不用跟我来这套苦肉计的把戏。交出你？交出你就是交出整个潘家，你为什么要杀南怀珂，一桩桩一件件查下去。连老三，连我这个当爹的都要倒霉。”

底下两个儿子跪着不敢分辨。

北安伯骂了一通这才慢慢踱到书桌后，坐下沉吟片刻问：“那个活口现在在什么地方？”

潘世谦看了方才的小厮一眼，小厮连忙爬过来道：“回老爷的话，人被关在羁候所里，明日就要提审。”

“羁侯所？”北安伯大笑一声道：“世卿过来。”潘世卿上前欠身，北安伯附在他耳边教了一通说：“卯时之前一定要办妥，否则坏事。”

“儿子知道，这就去办。”

眼看着大儿子走出，北安伯对着三儿子骂：“孽障，滚出去。”

潘世谦便赶紧灰溜溜往外退，一出屋子却如得大赦，大喘了一口气就往自己屋里去。等到卯时大哥回来详细说了一切办妥，便又去到最近得宠的妾室屋里高枕无忧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