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一旁的罗强他们，听到所谓的欢愉仪式，便已经有些别扭了，这样的凶残杀戮，哪里欢愉了？之后的话，还以为是在说那战胜之人，没想到竟是在说那死去之人，一种荒谬之感油然而生，可看着灵空脸上露出的神情，又好像是真实存在的。

下一刻便又觉得全身一冷，虽然知道他们已经彻底入魔，却没有想到，彼此间的思想差别，会如此之大，他们根本难以想象，会有人主动去寻求死亡的欢愉，而且说出这话的，还是一位已经增加寿命的先天高手。

也明白为什么魔门之中，总会有那等自残的爆发之法，连死亡都成了某种追求，放弃部分生命，来换取战斗的胜利，便不再是一个让人纠结的过程，而是通往最后欢愉的手段而已，一时间，罗强和孙飞白，都没了说话的想法。

趁着这个时候，灵空的手指，在黑石塔上划出一个奇妙的图案，然后才说道：“我们走吧，入口在上面。”说着，已经凌空飞起，可以看到，离地三丈高的位置，显现出了一个石门，被他轻轻打开，等待着罗强他们的进入。

对于这个明显不太一样的黑石塔，罗强他们微一犹豫，若是对方在其中设下埋伏，或者谈判破裂后，对方想要对付自己，实在是太容易了，只要不打开出口，他们连离开的机会都没有，更不要说战斗中的地利问题了。

可在对方的注视下，罗强他们也没有其他选择，只能硬着头皮走了进去，与预想之中的昏暗阴森不同，高塔之中亮着温和而不刺眼的光芒，更是远比外面看起来，空间要更大，很难想象，最先映入眼帘的，会是足有数十丈的一个平台。

整个平台周围，能够看到三条通往不同方向的道路，在最外圈盘旋而上，通往不同的位置，即便是如此，整个平台之上，也能够同时承受百人站立，整个通道中，也颇为的繁忙，不断有人进进出出。

如此仿佛小世界一般的景象，让初次进入的罗强他们大开眼界，周围的一切都是如此的特别，没有明显的光源，周围却颇为明亮，地面上并没有任何拼接的痕迹，看起来就好像是一块巨大无朋的巨石雕刻而成一般。

更不要说，石塔表面泛着淡淡的金属光泽，更有各种微微闪光的符文，在墙壁之上浮现，偶尔会有灵光闪动，罗强能够明显感受到，其中一股澎湃的力量，在整个黑石塔中流转，就好像一棵大树一般，在上下沟通连接。

对于他们脸上的惊叹，灵空也已经司空见惯，第一次进入黑石塔的人，都会是这样的表现，直到他们平复下来，才解释道：“这里就是圣物塔，最上面便供奉着我们历代最为神圣的圣物，平时都会封存，只有在这几天，才会开放，等到决出最终的胜利者，便能得到参悟的机会。”

说到圣物的时候，他的脸上明显流露出狂热的神情，甚至脸庞都有些扭曲，显然相当期待，下一刻，又马上恢复，当先走着，说道：“这里的道路通向不同的位置，若是随便乱走，很可能永远也没办法走到目的地，所以你们出门时一定要和我说。”

跟在他的身后，罗强他们很快便开始向上走去，只是足足一刻钟之后，穿过了至少十数个平台，才来到一处房间，整个方位，早就已经混乱，尤其是没有了外面的太阳和建筑作为参照，更是完全失去了方向感。

只知道，他们已经处在很高的位置了，之前神情轻松的灵空，也不自觉的小心起来，轻手轻脚的来到房门外，还不等他敲门，房门已经自行打开，一个硕大的房间，便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整个房间甚至要比下方经过的平台还要大，显然违背了越往上空间越小的规律，只能说，这其中的空间法术相当强大，最前面是一个会客厅，一个足足能坐下二十多人的长桌，便已经颇为壮观，更不要说，在角落处，摆放的几个小巧却精致的桌椅。

一个身着长袍，长长的白色胡须占据脸庞大半的老者，就坐在那里，带着笑意着对他们招手道：“看来你就是孙家来的特使吧，快来，坐，已经好多年没有见过，孙家的嫡系子孙了，让我看看，有什么变化吗？”

面对这人，灵空表现的极为有礼，神情中甚至带着畏惧，躬身之后，悄然站在了门后，没有丝毫上前的意思，显然这位老者的地位相当尊崇。

终于从那些冲击中缓过来的孙飞白，上前几步，神情严肃的拱手行礼，紧跟着却笑道：“恭敬不如从命！”

罗强看着他的后背，心中还是有些波动，虽然早就已经有所预期，可听到老者颇为平等的对话，感叹的同时，也确定了孙飞白的身份，当今大魏皇族就是孙姓，又是孙家嫡传子弟，肯定是皇子皇孙无疑。

之前见到那张调动天下兵马的令牌时，他就已经有所预期，毕竟，不是真正的皇族出身，是很难拥有这等资格的，可等到确认的时候，还是心中波动，毕竟，曾经一文不名的自己，竟然如此早，便与皇族之人有了交集。

就在他站在孙飞白身后，以为不会有自己的事情时，老者却对他招招手，语带笑意的说道：“这位小友也来坐吧，听到你之前的高论，让我好生欢喜，已有资格过来一坐。”

再看向老仆的时候，眉头微皱，却连说话都懒得开口，随手一摆，老仆脸色大变，身上真气闪烁，却还是难以抵挡一股巨力的推动，很快便退到了房门外，和灵空站在一起，房门紧跟着便将两人关在了门外。

没有理会孙飞白一下紧张起来的神情，老者目光紧紧盯着罗强，语气缓慢，却颇为期待的问道：“之前听你所说的秩序和混乱之分，我深以为然，那你觉得，混乱比之秩序，谁更接近人性？”

虽然没法判断，眼前老者的层次，可看到灵空这样先天一重天的高手，在他面前都如此恭敬，老仆更是毫无还手之力，自己更是完全看不透对方时，罗强便明白，对方的实力定然远超自己，他没有想到，自己随口的一番评价，到最后竟然会引来这样强者的关注。

却不知道，对于这些血魔宗高手来说，如何证明自己的正当，尤其是证明魔的行径才是真正的正义，他们早就已经陷入到某种偏执之中，也只有这样，才能将整个圣地，建造成现在这样的局面。

一般人可能会满足于眼前的基业，可这些真正的高手，却始终有种困惑，他们很多都有过离开圣地的经历，看着外面精彩却差异巨大的世界，他们同样充满了和孙飞白相似的困惑，只是方向刚好相反。

让他们难以接受的是，周围如此大范围内的同类，在自己难以想象的束缚之中生存，却能够顺畅运转，尤其还能出现同样强大的高手，可他们修行的基础，便和自己有着本质的差别。

刚开始只是怀疑别人，可到最后，便会出现疑惑和自我怀疑，曾经对于魔的崇拜，也会产生某种动摇，在嘴上自然没人会承认，可他们自己知道，面对人数远超他们，而且高手更是层出不穷的局面，他们却只能困守在这百里之内，怀疑便从来没有消失过。

就算后来将圣地封闭，不让一般人离开，可对于中上层来说，却不仅需要见识天地之壮美，更要经过足够同层次的对抗，才能够拥有更进一步的机会，外出游历是必不可少的。

虽然历代高手也都曾经留下过观点，解释过这样的局面，可到最后，现实的实力对比，却很容易让这些说法站不住脚，也成了某种心病，甚至出现过直接崩溃死亡的极端例子。

找到一个中立立场之人，来指出这其中的优劣，是他们很久以前便想到的办法，可只要有立场，便很难保持中立，更不要说各自的价值观对立后，更是有着明显的倾向性，没想到，早已放弃寻找的中立之人，竟然会突然出现在眼前，怎能不能让他兴奋。

面对这样的询问，罗强想了想，反问道：“那你觉得，什么叫做人性？”

老者脸上一下露出喜悦神情，大笑道：“的确，彼此的定义不同，就会造成结论的不同，却没有任何意义。”他显然对这个问题思考过多事，却少人能与自己对聊，一下引起了他的兴趣。

手掌在空中一划，三个装满血色液体的酒杯，便出现在三人面前，他举起酒杯就痛饮了大半，看着罗强二人没有动手，他便明白了他们的顾虑，大笑道：“不用担心，这可不是血，是葡萄等酿出的酒，是从西部传来的番邦之酒，你们可以尝尝，别有一番风味。”

说着，两坛酒再次出现在桌上，他指着说道：“若是不习惯，也可以喝这些，也算是陈酿了。”面对他的客气，罗强舔了下嘴唇，还是举起了酒杯，他还是愿意尝鲜的，孙飞白便伸手抓向了酒坛。

看着他们两人不同的选择，老者便将目光集中在了罗强身上，问道“怎么样？”

罗强品了品，摇头道：“有点酸，有点涩，算不上太好喝。”

老者再次发出一声大笑，显然兴致很高，拿出酒瓶再次倒满后，用自己的酒杯轻轻碰了碰，发出一声脆响，笑道：“刚开始都是这样，多喝几杯就好了。”

罗强倒也不客气，再次喝下，的确比第一口要好上些，与平时喝的米酒，有着明显不同的口感，几杯酒下肚，一开始的拘束也消散大半，这个时候，老者才笑道：“所谓人性，便不应该包括，你们习惯的那些仁义礼智信之类的后天之事。”

闭目享受着口中味觉的变化，罗强脸色微红的笑道：“你们这儿的嗜杀、癫狂，也算不得人性吧。”

说到这等事关本源之话，老者脸色一肃，沉声道：“过分的嗜杀的确不对，可你不能否认，攻杀的本能是人的天性吧，弱肉强食之下，若没有这样的本能，根本就不能生存下来。”

放下酒杯，罗强彻底放松，大笑道：“什么本能，打得过的自然想攻杀，要是打不过，就要夹着屁股滚蛋了，凶残和懦弱本就是一体两面而已，一切都只是为了生存。”

老者整个人一下愣住，他从没这样思考过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