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祖又怔住了。

记忆中，也有一个女人说过这句话。

区区巫族而已，灭了，就灭了。

但那个女人，与他们的仇人，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如今自己眼前这个女子，却同时给了他那两个女人的感觉。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你是巫族先祖。”众人都僵持的关头，李衍开口了。

先祖看到他小小的身影，突然松了口气，方才奇怪之感顿时消散。

眼前这人分明是他们的仇人，这个孩子就可以作证。

她又怎么可能是那个女人呢？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小殿下。”先祖面容骤冷：“一别千年，你可还好吗？”

他不是不明事理的人，相反，他非常清楚，千年前这位殿下并没有掺和到任何事中来。

但千年前不可与今日而语，若眼前女子要对付巫族，小殿下又怎可能不动手。

终究是敌人。

“看来你还记得本殿。”李衍颔首，他微眯双眼，一身尊贵浑然天成。

也是，他本就是神子，神女陨落，说他是这世间最尊贵的人并不过分。

“依稀记得当年众人来神女殿朝贺的日子。”李衍追忆往昔：“那时的先祖，尚还年轻气盛。”

闻言，孟沁站着不动，微笑着没有说话。

她相信她的儿子，不是那般软心肠的人。

先祖默默低下了头。

是啊，当年的神女殿，多么热闹。

四海八荒都要前去朝贺。

而他那是也的确年轻气盛，带领着巫族，对神女殿忠心耿耿。

想到这里，先祖又蓦然抬起了头，小殿下是这个意思吗。

造物者早就身归混沌，当年整个天下都以神女殿为尊。

若不是后来出事，他们巫族还是神女殿最忠实的心腹。

察觉到他的目光，李衍笑眯眯的：“本殿记得你还抱过我呢。”

“小殿下这是要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吗？”先祖冷眼。

他努力将脑中那些念头抹去：“如今的巫族，可不再忠心于神女殿了。”

“不。”就在他出口瞬间，李衍也说话了。

听闻先祖和李衍对话，孟沁依旧是微笑着。

只是有些感慨，李衍，长大了啊。

“本殿只是看在当年巫族对神女殿忠心的份上，愿意给巫族一个机会。”李衍说道。

“什么？”先祖气消了。

“娘亲。”李衍侧头，望着孟沁，小声征询：“可以吗？”

可以吗。

孟沁听到这个问题，下意识想拒绝。

但她想了想，点点头：“好。”

无论李衍出于什么缘故要放巫族一马，想放就放吧。

她有这样的本事掌控一切，她的儿子想做什么都可以。

那头的先祖却是真真气笑了：“放巫族一马？你们觉得对上巫族，你们有活路吗？别说今后了，今天你们走的出去吗。”

“如今的巫族，可不像千年前一样，轻信他人。”他语气讥讽。

“我既然敢一个人来，自然有把握将我一双儿女安全带走。”

孟沁将李衍巫桐都护在身后，笑着抬头。

她改变主意了。

自己的儿子想放过巫族，自己当然不能打他的脸。

而她也挺怕麻烦的，她要真对巫族动手，不就正中那个神女下怀了吗。

“但是，巫族先祖，我想我们没有必要为敌。”她说道。

“不用你想。”先祖拒绝的飞快：“巫族与你，不共戴天。”

李衍不自觉捏紧拳头。

他是想到千年前的一些事，觉得这先祖虽愚笨了些，但人还算不错，所以想给他们一次机会。

但没想到这先祖如此不识好歹，三番两次挑衅娘亲。

倘若他再这样的话，那也不必给他机会了。

李衍不服气冷哼一声。

没错，在李衍眼里，根本就没设想过自家娘亲会输这种可能。

娘亲怎么可能会输呢。

孟沁亦是十分恼火，这先祖简直倔到油盐不进的地步。

“你们先出去。”她对着巫桐和李衍说道。

“啊？”李衍疑惑，为什么。

“啊？”巫桐更疑惑，关山墨燃和先祖，会让他们出去吗？

“你们先出去。”孟沁再次说道：“有我在，不会有人拦你们。”

她这话声音并不小，剩下那三人全听到了。

墨燃虽有动作，但不曾听到关山和先祖命令，到底不曾动手。

“走吧。”巫桐看到孟沁脸上神情，似乎明白了什么。

她拉扯李衍的衣袖：“我们先出去。”

李衍一向听她的话，只担忧地望了望孟沁，恋恋不舍出去了。

他脑子没有小桐妹妹好使，有小桐妹妹在，小桐妹妹说什么他做什么，总不会错的。

四双眼睛紧紧盯着那俩孩子出门。

尤其是孟沁，目光复杂。

她不是神女，甚至她与神女是敌人。

但稚子无辜。

那神女用着灵魂体与她见面，说了一大堆的话，却一句不曾提过李衍。

何况她将自己视作替身，明知自己身边危险，却还是将李衍安排到自己身边，当真一点亲情不顾。

别说李衍在异域待的好好的，她来到这苍澜大陆，不知有多少事最终归属于神女算计。凭她的脑子，怎么可能算不到李衍会来她的身边。

但那位神女，李衍真正的娘亲，什么都没做，几乎算是漠视。

李衍这么爱她啊。

若是李衍知道真相，该如何心痛呢。

孟沁微微叹气。

所以便不能让李衍知道真相，一直瞒着他好了。

“我不是神女。”孟沁抬眸道。

“神女才是巫族的仇人。或者说，神女也是我的仇人。”

“神女殿下这样高傲的人，竟也会说谎吗？”先祖连连摇头，完全不信。

关山眼神惊叹，听到先祖话音落下，再次扭头望着孟沁。

难怪气质如此不凡呢，这位竟是千年前的神女么。

“神女说不说谎我不知道，但我不说谎。”

孟沁笑了：“你们的神女，拿我作替身，帮她在明面上挡住所有敌人。”

先祖目光转了回来。

“事实上，曾经我被蒙在鼓里的时候，也确实不清不楚替她挡了许多敌人。”

孟沁挑眉：“看，就如现在这样。神女另有他人，我却被你们认作神女，遭受巫族追杀。你们真正的仇人，逍遥天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