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能生巧这话当然不错，媳妇毕竟年轻，学起东西来毕竟快，两个月的学习，媳妇的绣品突飞猛进，老客采买起绣品，也终于不需要像之前那样，来回翻翻捡捡，来去找婆婆的绣品了。

可就是这样的日子也无法长久，哪怕媳妇和壮汉发生了矛盾，婆婆有心向着媳妇，七十多岁的身体，却终究可是对她不成器的儿子有心无力。

尸检结果出来之前，凭借着他多年的经验，他对这个案情已经有了大致的猜想。

明明婆婆和媳妇的绣品很受姑娘家穿行的欢迎，如果不是壮汉粘上了赌博的恶习，时间久了，就算儿子不济事，婆媳两卖绣品的开销也已经足够她们一家人的日常开销。

可是偏偏这娘俩，一个不留神，年节的时候，放任壮汉去耍，结果一个春节，壮汉便惹上了赌瘾，从此便是一发不可收拾。

壮汉空有一声力气，本来该是个好劳力，结果却因为荒芜了田地，终究那份田地也还是让她做主，租给了邻家的一个年轻人。

可是谁曾想，这卖出的田地，反而成了这一切罪恶开始的源头。

以往有田地在，壮汉就是再懒，开春不用老婆老娘去催，不管多少，也会在地里撒上一些种子。

这样一来，只要种子生了芽，前期投入的成本就不允许他空耗这些土地和种子。

想要收成，就得春耕夏耕耘秋收冬藏，缺一不可。媳妇也不成想，没了田地，壮汉反而更少了拘束。

除了吃睡，壮汉其他时候都泡在赌坊，冬天赌坊热闹的时候，壮汉好赌甚至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

而最能印证他的猜想的，就是媳妇出事的时间，刚好是临近中午壮汉刚刚起床想要去赌坊的时间。

接下来的猜想也就是案发的过程，壮汉起来，就起来和媳妇要钱去赌坊，媳妇早就看不惯壮天天混迹赌坊，不仅没有给壮汉拿钱，还不留情面的数落了壮汉一顿。

而要钱不成还被臭骂了一顿的壮汉，一时气急，冲动之下，就去抢夺还在缝制绣品的媳妇手里的剪刀，本意是夺走了剪刀，耽误媳妇挣钱，媳妇一心急，多少也就会拿出些银票把他打发了。

可是偏偏就是那么不巧，在抢夺的过程中，因为壮汉和媳妇的力量差距悬殊，剪刀还是刺伤了媳妇。因为强夺的力道太大，剪刀刺杀了媳妇的心肺，以至于壮汉根本来不及寻找医生，媳妇就一命呜呼了……

可怜原本貌美如花的媳妇，偏偏遇人不淑，碰上原本为人懒散，还又染上赌瘾的壮汉，赔上了自己的身家性命……

猜想如此，尸检的结果也如此。

第二次造访，经过一整天的修整，第二天的谈判就顺利了许多，再加上十几名衙役在一旁帮忙，不但昨天那样的事情没有发生，尸检的同意书也在当天签了下来。

当尸检的同意书拿到了那对母子面前，这对母子再强的心理防线也瞬间奔溃。

尸体无声，为亡灵申诉，当他把府衙里三名提刑官，五个仵作都带到他们面上，她们自然是不会再有半点侥幸心理。

可是尽管如此，也没有人会知道，当年前他为了彻查那起凶杀案，硬是和提刑官和仵作几次出去案发现场，瞧着已经巨人观的尸体，强忍着做呕的念头，数次尸检，终于是查出了同以往尸检报告的漏洞，才发现了将所谓的“犯人”是为人顶罪，好一番周折才还了所有人一个公道。

最后的结果，就是母子二人都判了重罪，一个被秋后问斩，一个是被流放足足十五年。

而最一开始打死不愿意让提刑官进行尸检的娘家人，也是好一通千恩万谢。

毕竟如果不是他们几次登门执意要求家属同意尸检，那么这个案子也就不可能完成所谓的反转。

而一直执迷不悟护着自己已经酿成大错的赌鬼儿子的老娘，最后的惩罚也绝不仅仅是流放十五年。

其实某种角度上，老娘流放十五年对于两家人而言都是一件好事，不然，如此的一件风波过后，她们两家人又该如何面对彼此？

尤其是亡者的娘家人，想着婆婆平素对女儿的确照顾，这次也不过是一时冲突才失了手脚，虽然是逼着这母子自首，在自首之后，也还是不止一次让她轻判老娘。

只是这样的话，在而已画押之后，便再也没有人提过，取而代之的，是儿子沉赌博，又心狠手辣，谋杀妻子，肯定他重判以给女儿一个公正。

一半是为了女儿，一半也是被这对母女玩的团团转的羞恼。不然多年夫妻，又所出了一个亭亭玉立的女儿，如果不是这对母子欺骗在先，就算真的是壮汉杀死了妻子，就算是真的无法原谅也不至于还特意要他重判壮汉。

杀人偿命，这事没什么唏嘘，真的值得反思的，是人究竟可以为自己指望不上的付出多大的代价……

媳妇如此，婆婆也是如此。

婆婆是一个好人，坏就坏在，没有从一开始纠正壮汉的懒惰。

媳妇也是一个好媳妇，坏就坏在，终究还是低估了壮汉恶……

如果最一开始，婆婆能从小对壮汉严加管教，告诉他如何自食其力，如果一开始，媳妇能够慧眼识珠，早早脱离这片苦海了最后的结果，也许真的就不会那么遭了吧……

可怜可叹。

说来也是讽刺，因为见过了下葬几日已经巨人观的尸体，真多年来，临近的小城发生悬案，也都会互相请对方的县令提刑官仵作前来帮忙。这也是为什么，面对那么多具死相极惨的尸体，他居然还是没有一点的害怕之情。

毕竟这尸体再怎么难堪，也不过长时间近距离观察已经巨人观的女尸更吓人……

“未曾原迎，还请四王爷见谅。”在他的招呼下，四王爷都已经入了座，侍女也都奉好了茶，可他依旧还是作揖，一言一行也还是规规矩矩，无可指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