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主本来就已经十分爽快的答应收留九歌，再加上坠儿又替她答应得如此痛快，九歌无奈，也只能先是应下来，硬着头皮唱上这么一段。

齐梁词赋，陈隋花柳，日日芳情迤逗。

青衫偎倚，今番小杜扬州。寻思描黛，指点吹箫，从此春入手。

秀才渴病急须救，偏是斜阳迟下楼，刚饮得一杯酒。

楼台花颤，帘栊风抖，倚着雄姿英秀。

春情无限，金钗肯与梳头。闲花添艳，野草生香，消得夫人做。

今宵灯影纱红透，见惯司空也应羞，破题儿真难就。

春宵一刻天长久，人前怎解芙蓉扣。

盼到灯昏玳筵收，宫壶滴尽莲花漏。

一段《桃花扇》唱罢，莫说是班主，就是已经听过九歌与四王爷唱过一次《天仙配》的坠儿，也不由得听的发痴，隔了许久才想起拍掌叫好。

听罢了九歌唱的戏，班主脸上的笑也愈发和蔼，默默地下定决心一定要把九歌留下来唱戏。

来他楼里的戏子本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成角，可一个戏子想要成角，除了她本身要撑得起一场大戏以外，想要成角，也同样得处理好她与班主的关系，不仅如此，还得有好的观众缘，所谓角，都是靠这三者来共同作用的。

他这戏楼虽大，可是真正能成角的也不过是十之一二，也正是因此，他经营这戏楼十余年，也见过了太多的戏子来来去去，也成费尽心思的去求一个他真的用心去捧却收效甚微的戏子留下，这么多年来，他最大的感触便是戏子不仅在戏台上演绎着一出又一出的大戏，而在台下，在这戏楼里，她们的戏，可比这文人呕心沥血写出来的戏文更加的跌宕起伏。

有天资的戏子并不多，能让他觉得这人一定能够成角的戏子并不多，九歌就能算是一个。

“留下来吧，不要浪费了你的好嗓子……”再来口时，老板的语气已经不仅仅是和善，更是多了几分循循善诱。

不管是以前在四王府，还是现在在戏楼，哪怕都有诸多为难之处，可是只要她还是愿意开口唱戏，最起码就能说明她对唱戏还是有一定情感的，最起码，也并不抵触。

想来如果她真的不是喜欢唱戏，又怎么会因为只是给四王爷唱上一出戏而日夜苦练呢？

如果真的只是为了她口里所谓年轻时的面子，她曾经剑法也很糟糕，四王爷和师傅隔三差五就会要她在院子里演示剑法，她也还是会想着法子的偷懒啊……

反正她也只会在江南待上月余，就算她像班主说的那样真的格外有天赋，不到两个月的时间，莫说是成角了，她就算是能把当下时兴的戏曲学会，能登台唱戏就已经算是不错了……

只要班主还没在她身上投入那么多的精力，两个月后她想要离开江南，她也自然不需要费许多周折。

实在迫不得已，就把四王爷的玉佩亮给她看，她倒是想瞧瞧，这班主纵算是圆滑世故，又能有什么胆量，什么法子来留下她……

这已经是最糟糕的情况了，反正也不会掉块肉，班主又都把话说到这个地步了，她要是再不答应班主这点请求，只怕班主再一生气，恐怕都不会再收留她和坠儿了吧……

她自己倒是现在有了个好差事，就是坠儿还没有安顿下来，万一九歌碰上一个刁钻些的戏子，她也怕坠儿受了委屈，思前想后，她也还是觉得让坠儿继续留在她身边最是合适。

这样一来，两人都也省了心，九歌不用去适应成日围着她转的都是爱的丫头，别人也自然不会有坠儿这么周到可心，坠儿也不用谨小慎微，去重新与新的戏子磨合。

想来想去，她也还是恭敬的行了一礼，大着胆子开了口:“好，班主，我答应你。不我也明白戏楼里只有已经成角的戏子才能走有专属的姑娘来给她化妆盘发，可是我还是想提个不情之请，让您为我破个例，让我身边的这位姑娘来专门为我化妆盘发。不知班主意下如何？”

九歌此言一出，刚才还在郁闷该怎么样能在做好自己的活计以后把九歌伺候好的坠儿也跟着眼前一亮，也没待班主开口答应，便又离九歌凑得更近了些，眨着眼点头连连。

只是刚才还十分爽快的班主现在却一言不发面露难色，有句话说得好，不患寡而患不均。他如果破了这个已经维持了十多年的例，他楼里的姑娘又该怎么想他呢……

他一开始立下这个规距，一来是戏楼里的下人实在没有这么多，二来也是本来登台唱戏就不是这么一帆风顺的事情，他定下这么个规，也是为了不让她们太过娇惯，估计他们早日成角。

可是如果破了这个例，那他这十多年的坚持又算是什么呢？一场荒唐可笑的闹剧吗？

气氛一时宁静诡异得可怕，九歌与坠儿见班主也是好半响都不做回应，也是一时无言以对。

最后也是书生用力的拍了一下班主的肩膀，用他一贯随意的口气高声地打破了僵局:“班主，你瞧瞧你这迂腐的样，人家两人原本就是主仆一场，你还打算拆散人家吗？再说了，你明明还是很欣赏这两位姑娘的，楼主这么爱才，莫非就因为这破规矩，就要错失人才吗？”

……

隔了许久，班主还是一言不发，似乎并不打算妥协，九歌与坠儿本身除了戏楼就无处可去，本来就和都已经打消了自己的念头时，书生却依旧是不死心……

书生也是第一次被班主驳了面子，隔了片刻，便一时头脑发热，不顾自己已经欠下城里不少戏园子几位名角的戏文，拍了拍面前的桌子，高声道:“这样吧，班主，说白了，你不就是怕楼里的姑娘嫉妒这新来的戏子便能得到如此待遇吧，这样，你只要答应下来，不出半个月，我给你送来是十篇戏文，保管你们楼里的姑娘人人都能有一出新戏，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