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任的话让苏衍愣了愣。

而在他原本有些绝望如死灰的神情中，似乎有什么东西重新复燃了。

苏任道：“我们虽然只相处了短短六个月时间，但是，这段相处的时光里，我知道，你一直都是好孩子。”

苏衍的眸光闪了闪，似乎有所触动，但是又有什么拉扯着他，让他无法回答。

“您别说了。”苏衍叹了一口气道，“您还是杀了我吧，爸爸。我不是什么‘好人’。”

苏任却摇了摇头。

“判断你是不是‘好人’，不是由你说了算的。”

“我觉得你好不好，乖不乖，我要不要信任你，是我的事情。”苏任道，“而我觉得没有做错任何事。我没有任何杀你的理由。”

这不知道是苏任今天以来重复的第几次相同的话。

但是，他每一次说，都是发自内心。

界族之别，太老套了。如果真的想要改变，又有什么不能改变呢。

苏衍闭上了嘴，但却也没有回话。

他似乎被说动了，又似乎没有被说动。最终，他还是摇了摇头，道：“杀了我吧。”

苏任叹了一口气。

苏衍似乎变成了一个复读机，一直在重复同一个问题。

但是，已经想明白了一切问题源头的苏任，对于这样的答案，也只感觉到悲哀。并不再觉得烦躁。

“我知道为什么你一心求死。”苏任道。

“如果你真的认为，你死在我手下，能够让我快乐的话。”苏任道，“是不是要问过我的意见？”

“我再说一遍。”苏任道，“我不在乎种族，我也不在乎丧尸灾是不是由你的血统引起。”

“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那些一出生就已经决定的事情，我们没有办法改变，因此也不用太过在乎。”

“我只看现在，我只看你和我待在一起的这段时间。”

“你做了任何违反原则的事情吗？”

“你做了任何我不允许的事情吗？”

苏衍没有回答，但苏任替他进行了答复。

“没有。”

“既然没有，那么我就不允许你死在我面前。”

“哪怕是你是丧尸的‘王’。”

苏任说到这里的时候，苏衍愣了愣。

他像是完全没有想到苏任能够说出这样的话。

他的眼睛忽的睁得圆圆的。

“您……您知道了？”

“嗯。猜到了。”苏任平淡的点了点头。

虽然猜到的时候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但是现在回想起来，似乎也就是那么回事。这一切都早有预兆。

没有王，哪来皇后？

没有特殊，何来避让。

任何纯粹的事物都不可能凭空产生。

而纯粹，再联系起这些时间来所发生的一切。答案呼之欲出。

凭什么有些人受染了会成为骑士，凭什么有些人受染了就成为丧尸，凭什么丧尸里有的丧尸会成为顶点，有些丧尸会成为喽啰？

为什么研究所主要研究的是血液。

血统，是纯粹背后的原因，也是唯一可能答案。

但是，苏任不在乎。

或许所谓的血统听起来唬人，听起来可怕。但是，站在他眼前的这个所谓“王”的存在，在自责，在难过，在不知所措。

甚至想要以死来弥补自己的过错。

他本身没有做任何的错事，甚至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

难道就因为出身过于“纯粹”就应该死吗？

所以，苏任问道：“所以，你有做任何违反原则的事情吗？你做了任何我不允许的事情吗？”

苏衍却没有回答苏任的问题。

“为什么您知道了还选择原谅我？”

“我……”苏衍的嘴唇动了动，但是他的话没有说出来就被苏任打断了。

“回答我的那两个问题。”苏任道。

“所以，你有做任何违反原则的事情吗？你做了任何我不允许的事情吗？”苏任问道，“在你有意识的时候，在你主观的行为下。有吗？”

苏衍愣住了。

而后，他非常坚定的摇了摇头。“没有”。他道。

“这不就是了。”苏任道。

“你的出身我不管，你的来历我也不管。我只在乎你的想法。你既然没有做过任何违反原则的事情，我为什么要杀你。”

“如果你真的觉得自己有错，那就解决这个问题。”

“杀了你就能解决问题吗？”苏任问道。

苏衍摇了摇头。

“那不就结了。”苏任摊手，“你这样死了根本就没有任何意义。”

“你这样一心求死，只会让我伤心罢了。”

苏任向前走了一步，终于迈出了今天交谈以来的第一步。

苏衍怔了怔，似乎有点想要后退。

但是，苏任坚定的向前又迈出了一步。

苏衍最终还是停住了，没有离去，而是站在原地，看着苏任，等待他向他靠近。

最终，苏任在苏衍的面前停住。

苏衍只花了几天时间，竟然已经长得比他高了。苏任只能微微抬头望着苏衍，朝他张开了双手。

苏衍愣住了，却也将头埋在了苏任的肩窝。

他轻声道：“爸爸。对不起。”

对不起。

对不起。

似乎在这一声道歉下，一切都烟消云散。

苏任也打了个响指，解除了灵体的状态，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

虽然在回到身体，重新掌控身体的一瞬间，他感觉到有些脚软。

但是，围绕在他们身边的藤蔓，很快地就轻轻地将有点踉跄的他给接住。并且，轻柔地托着他，让他能够以一个舒服的方式姿势落点。

苏任仗着巧劲才重新站起来。他有些不适应的轻咳了一声，藤蔓才缓慢地移开。

但就算移开也没有离开多远，而是围绕在他的身边，像是怕他再次摔到一样。

“抱歉。”苏衍道。

苏任也只能够给他一个责备的眼神。

并且后知后觉的发现，之前还问苏衍有没有做什么违反原则的事情。

眼前不就有一个？袭击亲爹，还囚禁亲爹，还让亲爹做这么反人类的选择。

但是现在事情才缓和下来，苏任感觉自己再板起脸来，似乎也不太合适。

此外，苏任感受了一下自己的身体。也不知道之前藤蔓上究竟分泌的是什么汁液，让他的身体竟然还有体质上的提升。修为竟然还有一定的进境。

“……”苏任有点无语。

但这都是后话了。

“那么。除了‘对不起’之外，你有什么要和我说的吗？”苏任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