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罗晓明前天对自己的接近和勾引，她也有些怀疑邹莺与罗晓明之间很可能有男女关系，这个民意调查很可能就是罗晓明搞的。一个市委书记怎么会去干这种事呢？于是，出于一个女人吃醋的本能，郭燕妮不肯举手了。

这样就只有五票。陈汉成见有了一线希望，无力地靠在椅背上的身子一下子坐正起来。他看着王远明，只等他宣布不通过的决定。但就在这个时候，陆旭东却突然把手举了起。他是凭刚才的推荐信举的手。

陆旭东这样轻轻一举，陈汉成五十万元钱就没了。岂只五十万？如果林南宏能顺利扶正，他以后还会有更多的好处。所以，他见陆旭东突然举起右手，恨不得扑上去，把他的手摁下来。但他只能无可奈何地叹息一声，垂下眼皮认输。

王远明宣布说：“好，邹莺当城管局局长通过。”

接下来，就两个区县领导进行表决，名单王远明与陈汉成还是不一样。最后，中林县县委书记通过的是王远明推荐的童建林，城中区区长通过的是陈汉成推荐的伍劲松。陈汉成终于有了一个收获，受到打击的心灵得到了一些抚慰，沮丧的精神好多了。

于是，陈汉成振作起来，喝了一口茶，在心里鼓了一下劲，才黑着脸说：“我有个提议。”他看着刘小虎，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

如果刘小虎用目光求他不说，有向他示好的意思，他就不说。或者，刘不虎表现出非常害怕的神情，有请他手下留情，他可以改邪归正的意思，他也可以不说。他已经做好了几个同盟的工作，决定借这个机会弹劾他。如果成功，就等于解除了王远明和罗晓明的武装。可要是刘小虎有向他们靠拢的意向，他还是可以留用他，争气他的。

刘小虎却脸色平静地坐在那里，一脸坦然地看着他，一点害怕和求他开恩的神色也没有，甚至还有等着他来攻击的傲慢不屑和胸有成竹。

陈汉成便坚定了弹劾他的决心，他有些生气地说：“今天刘小虎局长也在，但为了工作，为了右江的治安，右江的形象，我就做这个臭人了。我当着他的面，公开提出一个弹劾案。大家都知道，最近一段时间以来，右江治安形势严峻，大案要案一个接着一个，公安系统内鬼猖狂，把我们右江搞得乌烟瘴气，在社会上造成了极为严重的负面影响。所以我提议，免去刘小虎公安局局长职务，另选一个称职尽责的局长。大家可以先就弹劾案进行表决，然后才提议新局长的人选。”

说完看着王远明，等待他表态。好在有罗晓明事前的提醒，否则，王远明对这个提案肯定会吃惊不小，也会乱了阵脚。现在，他听了陈汉成的话后，神态自然，不惊不乍。他稍作沉默，才不慌不忙地说：“好啊，大家就陈市长的这个提案，说说看法吧。”

当着刘小虎的面，谁敢作表态性发言？所以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出声。陈汉成这边的人同意弹劾他，却也不想当面做臭人，所以不肯说。王远明这边的人，吴文明、高宝昌和郭燕妮等都很惊讶，却也不好当面反对陈汉成的提案。会议室里再次沉默，气氛很是紧张和尴尬。

王远明见大家都不说话，正好引诱陈汉成说：“陈市长，弹劾了刘小虎，你认为谁适合当公安局局长？可以先说一下，让我们看看，谁比刘小虎同志更好，我们好向省公安厅明说理由嘛。”

这是王远明的一个计策，凡是陈汉成推荐的人，都是他的铁杆盟友。所以他想从他嘴里把这个人的名字吊出来，这个人很有可能就是第二个徐宝军。

陈汉成不是没有脑子，而是他想把自己人推上局长宝座的心太迫急了，所以竟真的把这个人的名字说了出来：“呃，我们zheng府这边经过推荐和了解，认为公安局副局长朱大力比较合适。因为他是从基层派出所副所长干起，一步步凭出色的成绩走上来的。尽管他以前是第五副局长，现在是第四副局长，但他铁面无私，查案有方，工作努力，曾经立过三次二等功，在公安系统中威信比较高。他还有当过县公安局局长的经验，抓地方治安，抓公安队伍建设有一套做法。所以我认为，我们也可以像城管局的邹莺一样，把他破格越位提拔为局长。”

陈汉成一说朱大力的名字，刘小虎心里就一震：是他？！然后不由自主地与王远明交流了一下眼色。朱大力最近对他特别亲近，工作特别卖力，原来有这个野心啊。或者说，他已经被陈汉成争取了过去，成了一个新的内鬼。那么，他是不是泄露徐宝军跳楼自杀案情的那个人呢？

以前，刘小虎想来想去，怎么也没有想到朱大力身上。陈汉成的提名提醒了他，朱大力可能就是一个新内鬼，所以他要让专案组偷偷去查一查他。

王远明也觉得这是一个意外收获。心里很是高兴，但嘴上还是平静地说：“大家就两个提案说说看法吧，还是先说弹劾案。”

吴文明干咳了一声说：“我认为，说刘小虎局长负有领导责任，就弹劾他，理由不充分。要是这样的话，那这几年我们右江的经济下滑，在省里的名次不断下跌，这个责任由谁来负？是不是也可以对主要负责人进行弹劾呢？”

直接针对陈汉成。针锋相对，气氛越发紧张起来。

吴文明从市纪委书记，升为市政法委书记后，更加铁面无私，仗义执言了。他是凭自己的政治觉悟，敏感性和判断力，自觉站在王远明罗晓明一边的，根本没有站队结盟的约定和勾连。

陈汉成就不同了，他听了吴文明的话，心虚得直漏气。他只得朝闵连桃看，用眼神向他救助。闵连桃硬着头皮说：“右江市公安系统的问题实在是太严重了，监守自盗，毒害看守所里的犯人，黑道横行，内鬼捣乱，公安局常务副局长跳楼自杀，真是触目惊心，听了让人难以置信啊。所以我认为，面对如此严重的问题，作为公安局主要负责人应该感到内疚，感到不安，就应该引咎辞职！”

他的脸上显出义愤填膺的神色。他说完，没有人再说话，会议室里再次陷入难堪的沉默。

王远明看着大家说：”还是谁说说。”没有谁说。陈汉成迫不及待地说：“大家都不敢做这个臭人，还是举手表决吧。”

刘小虎心里紧张起来。

王远明也有些不安，赶紧把罗晓明教给他的一个杀手锏拿出来：“大家在举手表决前，先看一个影像资料。”说着，他对坐在一边默默地作着会议记录的秘书贾红星说：“贾秘书，你把这个录像放给大家看一看。”

“好的。”贾红星关下手提电脑，熟练地打开会议桌中间的那台放像机，把一个光盘插进去。常委们不知道是什么录像，都兴致浓郁看着会议室东墙上的那块幕布。一会儿，幕布上就出现了一个会议场景。那是前天召开的市zheng府新闻发布会会场。

陈汉成心里大惊，脸色立刻阴沉下来。王远明啊王远明，你好歹毒啊。怪不得你今天那么安稳，原来你是有准备的。哼，这一定又是罗晓明这小子的诡计。罗晓明啊罗晓明，我跟你真的是不共开戴天啊！

幕布上出现了记者提问的情景，极为清晰，大家都如置身其中一样。常委们个个都看得屏声静气，脸色如云彩一样变幻。

陈汉成被问得尴尬的场面出现了，会议室里鸦雀无声。但最尴尬的是陈汉成，他难堪得无地自容，恨不得钻进地洞里去。他真想叫停这个录像，但他没有这个权力。他的身子不停在位置上扭动，额上汗光照人。

整整看了一个小时，常委们都看得非常认真。谁也没有说话，连咳嗽声也很少。有人边看边点头，有人则边看边摇头，甚至还咂嘴叹息。

终于播放完了，王远明微笑地看着大家说：“我为什么要播放这个录像呢？因为陈市长没有把这个弹劾案提交常委常委会讨论前，已经公开在新闻发布会上发布了，这是什么样的行为？这正常吗？另外，刚才大家已经看到了录像，有记者已经问了刘小虎这个问题，他作了表态性的回答。有记者也同样问了陈汉成，他又是怎么回答的呢？”

会议室里有了火药味。

陈汉成的脸色涨得像猪肝一样难看，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王远明知道现在可以让大家举手表决了，于是他说：“我就不多说了，下面就陈市长的弹劾案进行举手表决。同意撤销刘小虎公安局局长职务的，请举手。”

陈汉成还是厚颜无耻地第一个举手，闵连桃也乌着脸把手举了起来，第三个举手的是文山区区委书记洪兴明。下面，没有人再举手了。陈汉成意外地去看华武装，华武装垂着眼皮不看他。再去看陆旭东，陆旭东也偏着头不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