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下午，新闻发布会现场布置得庄重严肃，会场门口的保安非常严格，没有记者证的一律不许进入。但从四面八方涌来的记者，多得出乎举办方的预料。电视台记者都杠着“长枪短炮”，报纸和网络记者都拿着照机和记录本，但大部分记者只有一只手机，现在的多功能手机拍照录音什么都行。

罗晓明是新闻发布会的主持人，自然要先到一些。他走进会议室的时候，出席会议的领导还没有到，下面的记者在纷纷入场。

一会儿，刘小虎，周兴荣，郭洪武到了。“罗市长，你到了。”刘小虎跟他打招呼，然后站在后台等着。一点五十五分，陈汉成还没有到，罗晓明有些等不得，正要给他打电话，往会议室门口一看，见他与毕卫东一起慢慢走进来。

毕卫东也来了？罗晓明心里想，陈汉成请他来助威？很可能是的。但在表面上，罗晓明还是跟他们打招呼：“陈市长，你们来了。我们两点准时出去。”

陈汉成点点头说：“好，时间一到，我们一起出去，你走在前面。”陈汉成是今天出席会议的最高领导，有资格骄傲，有资格发号施令。

罗晓明第一次主持新闻发布会，尽管昨天晚上，他在心里打了一个腹稿，早晨起来，又准备了一个提纲，把可能遇到的问题想了想，理了理，准备了一些临场解答的说法，但他在前面走出去时，心里还是有些紧张。

按照职位的高低，陈汉成坐在中间，罗晓明坐在他的左边，周兴荣坐在他的右边，毕卫东和刘小虎依次坐在他们的两边。专案组副组长，三林市公安局副局长郭洪武坐在最右边。

会场下面有一百多名记者，十多台摄像机。罗晓明一眼就发现坐在人群中的沙小芹。她是会场上三四个亮点中最亮的一个，端庄秀丽，气质高雅，吸引着会场上所有男人的目光。

沙小芹一眼不眨地盯着他。因为坐得不太远，罗晓明与她的目光对接上，就滋滋地一直伸进对方的心灵深处。罗晓明感到一股温馨的暖流从体内扩散开来，全身松爽，精神振奋。沙小芹朝他轻轻点点头，意思是我已经按照你的吩咐布置好了。

台上的领导坐定后，罗晓明俯视着下面的会场，把话筒拉到自己面前，平复了一下心态，声音平稳地说：“各位记者朋友，我先介绍一下出席这次新闻发布会的领导。”说着他从陈汉成开始，按照职位高低逐一进行了介绍。

介绍完，他才提高一点声音说：“下面，新闻发布会开始。呃，最近一段时间以来，我们右江市发生了多起刑事案件，特别是右江市公安局常务副局长徐宝军的跳楼事件，在社会上引起了很大的反响。人们传说纷纭，网上说法不一。为了澄清事实，说明真相，以正视听，今天，我们右江市人民zheng府在这里召开一个新闻发布会。先由省公安厅刑侦处处长，专案组组长周兴荣同志发布相关新闻，然后由右江市人民zheng府市长陈汉成同志发表重要讲话，最后是记者提问，我们安排一个小时时间。好，下面，就由省公安厅刑侦处处长，专案组组长周兴荣同志发布相关新闻。”

会议室里除了咳嗽声和摄像机的卡卡声外，一片寂静。

罗晓明简明扼要地说完开场白，就把话筒传给陈汉成，陈汉成再交给周兴荣。周兴荣接过话筒，看着放在面的稿子，声音有些沙哑地说：“各位媒体记者，我受右江市人民zheng府委托，就右江市公安局常务副局长徐宝军跳楼事件，和其它几件刑事案件，进行新闻发布和案情说明。”

周兴荣很重视这次新闻发布，写好了用于在会上发布的稿子，提前给刘小虎，罗晓明和陈汉成看过，得到了大家的同意后才进行正式发布。

所有的摄像机都对准了他，一些文字记者打开手提电脑边听边记录，还有一些记者打开手机录音功能。沙小芹既记录，又录音，还忙里偷闲，不住地给罗晓明暗送秋波。

“这个月的十八号上午十点零八分左右，右江市常务副局长徐宝军，突然从十二层高的右江市公安局大楼的楼顶后侧跳下来，摔在下面的水泥地面上，因为他是头先着的地，所以摔得头破血喷，面目全非，惨不忍睹。被人发现后，马上报打120急救电话，及时救到医院抢救，却因为伤势过重，抢救无效，于第二天上午八点二十六分死亡。经过我们专案组一个多星期的侦查，现已查明，徐宝军跳楼，不是他杀，而是畏罪自杀！”

周兴荣宣读到这里，会议室里出现了一阵小小的和波动和议论声。

“下面，我宣布他畏罪自杀的相关证据。”周兴荣把徐宝军设计陷害刘小虎，指使他人杀害朱裕富、出钱雇佣杀手追杀罗晓明等几起犯罪案件进行了发布和说明，听得记者们个个都目瞪口呆，惊讶不已。

会场上发出一片“卡卡”的摄像机声，闪光灯在不停地闪烁。

周兴荣发布完，罗晓明接过话筒说：“下面，由陈汉成市长作重要讲话。”

陈汉成没有写发言稿，讲话是他的拿手好戏。不管什么场合，他都能即兴发挥，滔滔不绝。所以，他接过话筒就开始像读稿一样流利地说：“各位媒体记者们，我怀着十分沉重的心情，代表右江市委市zheng府，也代表我个人，在这里讲几句话。”

他基本重复了案件通报会上的讲话内容，毫不避讳地指出，前一阶段右江的治安很乱，形势严峻，令人担忧，然后虚情假意地作了个自我检讨，接着就强调追究直接责任人的领导责任，把矛头直指刘小虎。他的口气比内部通报会上还要严厉，言词还要激烈，搞得刘小虎像被示众一样尴尬难堪，脸都不敢抬起来。

会议室里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

“右江公安系统塌方式的腐败，出现这么多的内鬼，主要负责人难辞其咎。”陈汉成的声音越说越高亢，“我们必须对右江市公安系统进行全面整治，严肃内部纪律，调整领导力量，整顿公安队部，否则，右江的治安形势就不会好转，甚至还会持续恶化。这样下去，我们还如何有脸面对右江的父老乡亲？怎么向广大的右江人民交待......”

最后，陈汉成上岗上线，语气简直变成了大批判的语气，这让会场上的记者们都感到十分意外和震惊，他们边作着记录边面面相觑，窃窃私语。

罗晓明不好打断他的话，只能皱着眉头忍耐。下面的沙小芹也听得红颜失色，坐立不安。她同情地朝难堪得脸色发黑的刘小虎看，冲气愤不已的罗晓明使眼色：陈汉成真的在借机整人，心怀叵测啊。

好容易熬到陈汉成讲完，罗晓明抓过他面前的话筒就说：“下面，是记者提问时间，有问题的可以举手。大家可以指定台上的哪个领导回答，也可以不指定。下面开始，谁先来？”

话音未落，下面会场上就有十多个记者同时举起手来。罗晓明看着一片林立的手臂，有些发懵：让哪个记者回答好呢？他没有这方面的经验，还真有些拿不准。

下面这么多的记者，除了沙小芹外，他一个也不认识。沙小芹没有举手，这是对的，是他让她不要太张扬的，让陈汉成他们认识她，更不能让人看出他们的关系。

但在刹那间的犹豫后，罗晓明只好让一个手举得最高的美女记者回答：“穿棕色昵大衣的那位记者，你先说。”

穿棕色昵大衣的美女记者，大概三十岁左右。她非常老练，一点也不怯场，说话更是十分流利：“我是《石城晚报》记者关向红，从刚才的新闻发布中，我们注意到，徐宝军涉及的几起刑事案件，都是针对您的。请问罗市长，您调到右江才不到半年，就树敌众多，竟然遭到这么多人的追杀，您对此有何想法？能作个解释吗？”

罗晓明心里大惊，他没想到第一个问题就是问他的，而且是问这样一个很难回答的问题。她是谁啊？她这是要出我洋相啊。

难道她受人指使？这样想着，罗晓明便用眼角去乜坐在身边的陈汉成，和隔着一个位置的毕卫东。他们都镇静地坐在那里，脸上没有异样的表情。

台下一些第一次看到他的记者，本来就对个男生一样的年轻副市长充满了好奇、疑问和猜测，现在这个美女记者再这样一问，他们就更加惊奇，也更感兴趣了。他们都一眼不眨地盯着他，有的人还替他捏着一把汗。

会议室的气氛有些紧张。

这个问题真的很阴毒，但再阴毒，他也要回答。罗晓明迅速在脑子里组织着词句，神情免不了有些着慌：“你这个问题好生厉害啊，还真把我问住了。呃，怎么说呢？你说我树敌众多，好像不太准确。至多几个人吧，那些打手是他们出钱雇请来的，不能算是我树的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