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晓明这样一说，会议室里的人都恍然大悟一般，眼睛发亮，面面相觑，眉宇间写满疑问。有人拿眼睛去看陈汉成。陈汉成连忙挺直身子，极力保持着镇静，脸色作自然状。

罗晓明的声音更加响亮：“在这里，我要提醒专案组，这些案件的一个关键人物张文兴，负罪潜逃，他千万不能再像徐宝军一样，来个死无对证。也就是说，专案组应该把主要精力化在追捕，或者说是保护张文兴的安全上，不能让他逍遥法外，更不能让他像朱裕富一样被人暗杀。”

专案组组长周兴荣点点头：“嗯，这个指示很好，我们会照办，并全力以赴去做。但能不能做到，我们不敢保证。”

会议室里陷入了沉默。刘小虎看着大家问：“还有谁要说的？”

等了一会，没有人要发言，陈汉成迫不及待地说：“没有人发言，我来作个总结吧。呃，刚才，周处长把八个案件一一作了通报，我听着听着，心里很不是滋味，心情十分沉重，所以我刚才一直愁眉不展，脸色难看。这些案件的发生，说明了什么呢？说明了我们右江的治安形势很严峻，在外界看来，我们右江很乱，很糟糕。所以，这些案件对我们右江的负面影响是相当严重的。”

陈汉成的话非常阴险，他完全是从另外一角度来说的，目的是既要为自己开脱，又开始把矛头指向刘小虎：“你们刚才也听到了，我们右江的公安系统有多么的乱，里面到底有多少内鬼？啊？这次已经查出了十多个，还有没有呢？我看还有。因此，我们在查案的同时，要对右江的公安系统进行严肃的整顿，要追究相关责任人的责任。”

会议室里右江方面的警官个个吓得脸色大变，连气都不敢透。

陈汉成的声音更加高亢起来：“开始的时候我说过，我，作为公安系统的分管负责人，负有不可推卸的领导责任。这个，我会向省zheng府作深刻检查。但右江的公安系统，谁来负这个责任？啊？”

他的矛头直指刘小虎，这让省公安厅刑侦处处长周兴荣也大吃一惊，他看了刘小虎一眼，也看了看外地来的专案组成员一眼，感觉气氛不对了。

会议室里的气氛更加紧张。刘小虎紧张地与罗晓明进行了眼神交流，眉头皱得打成了一个结。

陈汉成喝了一口茶，更加严厉地说：“我认为，右江公安局主要负责人应该负起这个责任来，应该引咎辞职。”

“啊？”会议室里有人禁不住惊讶地“啊”出了声。

陈汉成扫视了大家一眼，索性挑明了说：“我就索性明说了吧，刘小虎，作为右江公安局一把手局长，对这些严重的刑事案件负有直接的领导责任。我要向市委市府府，还有省公安厅提出建议，让刘小虎同志停职检查。至于由谁来临时代理这个局长职务，待我们市委市zheng府研究后再决定。”

大家都屏住呼吸，会议室里一片死寂，连一张纸片掉在地上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刘小虎垂下眼睛，平静地坐在那里，不作任何争辩。

罗晓明再也不能沉默了，他皱着眉头说：“陈市长，你是一市之长，可以提这样的建议。但这个建议没有经过市委常委会讨论通过，没有征得省公安厅同意，你就在这里宣布，恐怕不妥吧？”

陈汉成这才说：“嗯，你说得没错。我是太生气了，所以把这个建议先说了出来。那好，刘小虎停职检查的事，等我们市委常委会讨论，报省公安厅同意后再宣布，刚才我说的话不算。呃，下面，我们讨论一下召开新闻发布会的事吧。”

大家都垂着眼睛沉默，谁也不敢再说话。陈汉成等了一会，武断地说：“那就这样吧，这个新闻发布会一定要开，晚开不如早开，所以我看就放在明天下午，在市zheng府第一会议室开。谁来主持呢？呃，我想就由副市长罗晓明来主持。他既是副市长，又是当事人，最合适不过了，啊。发布新闻嘛，还是由周处长代表我们右江市市zheng府进行发布。我呢？最后作个总结发言就行了，跟大家一起回答记者的提问也行。”

说到这里，陈汉成看着刘小虎说：“刘局，你也要参加。另外，你让公安局办公室马上通知右江的各大媒体，明天下午两点，在市第一会议室召开新闻发布会。也可以邀请省里的相关媒体前来参加会议。”

刘小虎点点头说：“好的。”

陈汉成虚张声势地看着大家说：“还没有谁要发言的？没有，今天的会议就开到这里，散会！”

这最后的一句话应该由今天会议的主持人刘小虎宣布，他却抢着说了，以示他的权威。实际呢？是他内心空虚和紧张不安的表现。

罗晓明回到办公室，马上给王远明打电话：“王书记，你在哪里？”王远明说：“我在办公室里，怎么？有事？”

罗晓明说：“刚才我去参加了在市公安局会议室召开的案情通报会，这个会议你知道吗？”王远明说：“刘小虎给我打过电话，让我参加，我下午要接待两批客人，没有时间参加。怎么啦？有情况？”

罗晓明说：“陈汉成在会议最后作总结发言时发了飚。他说，这些案件的发生，给右江造成了严重的负面影响，右江市公安局主要负责人应该引咎辞职。然后当众宣布说，我要建议让刘小虎停职检查。这事，他跟你说过吗？”

“没有啊。”王远明惊讶地说，“这样的大事，他怎么可以一个人决定，而且当众宣布？他哪里来的这个权力？公安局长的任免，就是我们常委会通过了，也要报省公安厅同意才行啊。我看，这是他心虚的表现。”

罗晓明说：“没错，整个会议期间，他都很紧张。但现在徐宝军死了，张文兴逃了，他也许感觉安全了，又神气起来，准备反扑了。”

王远明叹息了一声说：“我跟刘小虎和周处长，都说过这种话，可他们查来查去，就是查不到他参与其中的证据，你拿他有什么办法？”

罗晓明说：“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抓到张文兴。所以，我刚才在会上提醒专案组，让他们想办法尽快抓捕张文兴，保护好张文兴，否则，有关这些案子的线索就都断了。”

王远明想了想说：“你提醒得对，但可能会起反作用。陈汉成他们听了，要是派人先我们一步，去追杀张文兴怎么办？我估计，他们很可能知道张文兴的去向，所以要追杀他，比我们抓捕他要方便得多。”

罗晓明承认说：“是，我可能太性急了一些，这样反而提醒了陈汉成。另外，陈汉成决定，明天下午两点，召开新闻发布会，让我支持，周兴荣发布，他作总结发言。我担心他会趁机发飚，再次整刘小虎。公开的新闻发布会上这样搞，那对刘小虎的影响可就大了。”

王远明沉默了，过了几钞钟才说：“他不是让你主持会议吗？你要注意他的动向，不能让他胡言乱语。呃，罗市长，你也可以利用这个机会，让他出出洋相。譬如，让记者向他提问一些最敏感的问题，让他难堪，答不上来。”

“嗯。”罗晓明眼前一亮，这个注意好，原来王远明也有一套啊。“好的，王书记，你提醒了我，我来安排一下。”

挂了电话，罗晓明马上给沙小芹打电话：“沙记者，在哪里忙哪？”沙小芹一听是他的声音，马上喜出望外地说：“罗市长，我在办公室里，正在制作一个电视新闻。”

罗晓明压低声说：“说话方便吗？”沙小芹一愣，然后才说：“方便，你说吧，办公室里就我一个人，他们都出去了。”

罗晓明这才放大声音说：“明天，我们市zheng府要召开一个，有关徐宝军跳楼自杀的新闻发布会，你知道了吗？”

沙小芹说：“不知道，没有人通知我。”罗晓明的声音变得亲切起来：“小芹，你听我说，明天下午两点，在市zheng府第一会议室召开这个发布会。你要想法来参加，还要叫上几个要好的同行，最好是省里的记者。要想好几个敏感而又尖锐的问题，向陈汉成提问。明天的会议，由我主持，陈汉成作总结讲话，然后会安排一个记者提问的时间。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沙小芹的脑子有些断路：“我不明白，罗市长，你让我提问什么呢？”

罗晓明只得明说：“小芹，你是个聪明人，怎么想不到呢？陈汉成明天一定会借机整人，开脱他的责任，显示他的权威。你要帮我提些敏感的问题，让他难堪。你知道吗？徐宝军自杀，张文兴逃跑以后，他就逍遥自在了，所以要向我们进行反扑，所以我要再次配合我，帮助我，不能让他的嚣张气焰抬头。”

“好，罗市长，你这样一说，我就明白了。”沙小芹振奋起来，“这是小事一桩，我请几个省城的记者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