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怎么不敢当着我的面说呀？”沈樱樱轻笑一声，道，“因为你知道我一定可以看得出来，你还喜欢我，对不对呀？”

沈隽蹙了蹙眉，沈樱樱这个人，不该聪明的时候怎么就这么聪明呢。

“不对。”沈隽硬着声音道。

“那你看着我的眼睛说呀。”少女的声音轻快中，透着一丝俏皮。

雪，无声地落下，像轻烟，又似柳絮。

沈隽伸出手，一片雪花和一瓣梅花同时落在他的掌心里。

雪花消融，而梅花却依旧，沈隽垂下手，那片扰人的梅花依旧黏在掌心里，顽固不堪，就像沈樱樱一样。

沈隽用另一只手将梅花摘了下来，甩开，握紧拳，转过身子。

当面说就当面说吧，总归是要让她死心的。

如果连这一步都做不到，确实如齐悦所说，他根本撑不过去。

转过头，入目的却是沈樱樱一张明媚灿烂若这盛开梅花的笑脸。

“樱樱……”沈隽沉下声，刚想将酝酿好的语句一字一句地说出来，视线却落在了她的腿上。

她是跪坐着的，一根血迹斑斑的钉板斜在一旁，黑色的裤袜被划破，小腿上鲜血直流，如果不是冬天长筒袜够厚，那根长钉恐怕就钉到腿里去了。

掌心上也全都是血。

哪里只是一般地滑了一跤，应该是滑倒在被废弃的钉板上了。

为了他的订婚宴，梅花山庄前一阵刚刚装修过，路边偶尔还留有被清理干净的装修材料。

沈樱樱看到他回头，愣了一愣，却立刻就冲着他笑，虽然已经疼得唇色发紫。

沈隽脸色一白，三步并作两步冲了过去，怒道：“你摔得这么严重，怎么不喊一声？”

沈樱樱一怔，看着他因为生气而微微有些变形的脸，心虚道：“我喊了啊，我都说我腿摔断了。”

用那种嬉皮笑脸的声音喊谁他妈会信。

沈隽摘下脖子上的领带先帮她包扎伤口，道：“左腿现在能动吗？动一下。”

沈樱樱勉强动了动，疼得呲了一声。

“你刚刚怎么不喊疼？你哪怕哭一声也行。”沈隽用领带打了个结，又检查她的右腿，倒只是普通的擦伤，又摘了她的雪地靴，看了眼她的脚踝。

动作自然而亲密。

沈樱樱看着他关切的眼眸，嘻嘻笑了一下，道：“你看，小隽儿，你一回头果然又重新爱上我了。”

沈隽一愣，恶狠狠道：“我就是看到路边一只小狗折了腿也会帮它的。你怎么摔成这样的？”

“追你追摔的呗。”沈樱樱撇了撇唇。

跑得太快，路面太滑，心里太急，一不小心，就摔了个四脚朝天，还摔的特别不是地方。

“那你实话实说就说被钉子刮了好了，为什么要油腔滑调的，还和我说那么多话？”沈隽看着她虽然在笑，但眸子里眼泪打转的样子，声音不由地就柔和了许多。

傻丫头。

平常不是挺爱哭的。

这时候怎么就不哭了。

沈樱樱幽幽地看着沈隽，道：“因为我不想看到你是因为同情而回头。你也说了，就是路边一只小狗折了腿，你也会救的。我不是小狗。我不需要你那样的回头。”

倔强得像一只小牛。

沈隽目光里隐隐有什么在闪动，不敢再看她的眼，扭头轻咳了一声，不由分说地就将她抱了起来，道：“我送你回去，家里有梁医生在，先让他检查下伤势。”

这里已经快到山顶了，下山还有一段距离，先回去比较妥当。沈隽看着一脸满不在乎的沈樱樱，无奈地叹了口气，又道：“你不要误会，我回头，是为了把事情跟你说清楚的。”

“嗯，我知道。”沈樱樱主动地搂住了他的脖子。

微凉的指尖绕到脖颈上时，沈隽的耳根不由微微就红了，垂眸就能看到她笑盈盈的脸，沈隽蹙蹙眉，将脸再度扭开。

沈樱樱弯唇一笑，道：“你脸红什么呀？小隽儿，你知道吗？我就是能看得出来你喜不喜欢我，我现在看着你的眼睛，我就知道了。没关系，你不用说清楚。或者说，你说得多清楚，我都不听。”

她的眸子亮晶晶的，璀璨得像星子。

“你是不是傻？”沈隽冷冰冰地说，眸子却不敢再看她。

说的是骂人的话，语气却柔和得像溢出水。

“我就是傻，不傻怎么会喜欢你？”沈樱樱的心情，听过去，好得很。

沈隽的心里却越来越沉重，恨不得把她丢在雪地里冻一冻，却终归也舍不得。

——

山庄里。

邵钧雅看了眼窗外纷纷扬扬落下的雪，问道：“小悦，知不知道隽儿去哪里了？”

“我……也不是很清楚。”齐悦娴静地笑了笑。

她哪里知道。

她和沈隽入住山庄一个星期，除了在外人面前还故作亲密地说几句话。

私底下，一个星期大概只说了一句话。

还是那天正好在大门口遇到，她问了沈隽一句，今天回来得比以前晚一些。

沈隽回答了她三个字，没油了。

真是……关系很好的未婚夫妻。

“你去找找他吧，跟他说要吃午饭了。邵家的人都到了，我出去招呼一下。”邵钧雅淡淡地说道。

齐悦笑了笑。

邵钧雅待她其实挺不计前嫌，挺客气的。

但她看得出来，邵钧雅也好沈峪也好，每个人对她，肚子里都暗藏了一股气。

只是碍于身份，不发作。

哪怕她真的嫁进沈家，可能大家彼此之间都是这般疏离一辈子。

可是这样的疏离，却也比她自己家里来得温暖。

齐悦又笑了笑，这回的笑里却藏了一丝忧伤。

她说是不清楚，人却走向了一个清晰的方向。

她猜沈隽是又去那棵梅花树那里了。

她之前发现他白天总是不见人影，便偷偷跟着他去了，后来发现，他一天有半天的时间都待在那里。

她找了个机会，问了负责照顾梅树的园丁，园丁说那棵树是大少爷给二小姐种下的，名字怪有趣的，叫弯弯。

齐悦呵了口气，搓了搓手，走到那棵梅树时，却正好看到了男人抱着女孩离去的身影，两个人好像还在……说笑着。

齐悦自嘲地笑了笑，转身时，却已经热泪盈眶。他从不曾对她笑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