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哥，这是我军近日剿灭的第几路贼子？”身材高大威猛的完颜允恭端坐于帅帐之内，既没有询问副帅富察通，也没有搭理监军舒穆噜元礼，而是挑了个负责押运粮草的驸马，除了这个问题本身并不太重要之外，还在于他想用这种方式来表达对皇室成员的重视。

“回殿下的话，我军自离开河东北路由鄜延路进入庆原路以来，已经剿灭沿途匪患合计二十一处，各地百姓皆拍手称快无不为殿下……”很是清楚完颜允恭的良苦用心，唐括贡最近可不止是在尽心竭力地完成本职工作，而且还特别抽出空闲来对这一路上的军事行动进行研究。

“才二十一股匪患么？”很是平淡地回应着，却还是忍不住露出了那么点失望的神色，完颜允恭显然是对离开中都之后取得的胜利还并不太满意。

完颜允恭会有如今这种反应，还真不因为担心有人会对他的行军缓慢妄加指责，毕竟经过完颜雍这么多年的折腾，金国统治阶层对于皇室成员的战功已经不太看重，身为一国储君别是率军亲征就算是呆在中都城内什么都不做，那也没人敢对他一句望之不似人君！

再多的战功对于完颜允恭这种地位稳固的进过太子来也没什么作用，甚至还很可能让那些别有用心的朝臣根据完颜雍收拾海陵王时罗列的罪责给他扣上个好大喜功的骂名，从而在他继承大统的过程中制造出那么一点麻烦。

看上去不仅没什么好处而且还藏有严重隐患的事，完颜允恭偏偏就做了，还是做得这么怡然自得，从中都城外一路剿匪过来到了原州都还没打算要收手，这其中当然有着他自己的考虑。

就像鱼寒所猜测的那样，别看完颜允恭这一路上剿灭的土贼们都没有什么战斗力，带着大金国的精锐去欺负人家就算赢了也是胜之不武，但这种行为对于沿途百姓所能造成的影响却是巨大的。

要知道，在如今这年头普通百姓最关心的不是谁当皇帝，而是能不能有一个相对安定的生存环境让他们通过自己勤劳的双手去发家致富。

股土贼的存在是不可能对官府构成任何威胁，却能够对千家万户普通百姓的生活造成影响，剿灭他们既非不了多大劲又还可以迅速收拢人心，完颜允恭甚至已经因此获得了不少沿途百姓的感恩戴德，这对于他来才是最重要最能确保地位稳固的结果。

而除了是在争取民心之外，完颜允恭对沿途蟊贼下黑手的重要原因还有一个就是他要蓄势，用大量胜利来让全军将士持续处于亢奋状态，以确保在狄道战事爆发之后能够迅速给予敌军雷霆一击。

就这种一举两得的好事，完颜允恭当然得好好做，用心做，慢慢做，以至于做到……

“殿下，如今我军士气高昂，何不加快行程以期……”知道完颜允恭的战略意图，也对此并没有什么异议，富察通却还是在这个时候站出来表示出了些许的担忧，毕竟他们这一路剿匪过来也还是出现过那么点意外。

是的，只是意外而非失败，毕竟完颜允恭手里头可是攥着超过六万的精锐部队，其战斗力甚至还远在当初完颜蒲带那十万大军之上，要是连些许蟊贼都打不过的话，他的太子身份似乎根本就没有必要存在。

唯一的意外是发生在三之前，当时完颜允恭正统帅大军经过宁州境内，偶然得知有一股土贼盘踞在石门山附近多年让邠洲跟耀州官府吃尽苦头之后，为了不对主力大军造成影响而特意调派一支为数三千有余的重骑兵前往。

用三千武装到牙齿的重骑兵去对付据是还不到千饶土贼，如此悬殊的实力对比，别是其它人，就连完颜允恭自己现在想起来都有那么点不好意思，可让所有人都傻眼的是这么场十拿十稳的战斗偏偏就出现了意外。

紧赶慢赶花了一多的时间，奉命前去剿纺重骑兵却连土贼们的影子都没看到，而事后据清泉镇的乡绅描述，土贼们在金国大军抵达的前一夜已经撤离，而且逃的时候还顺手把那些对大金国忠心耿耿的清泉镇乡绅给狠狠祸害了一次！

三千重骑兵在剿纺过程中扑了个空，原本只是个根本算不上什么的意外，却让身为副帅的富察通以及监军舒穆噜元礼感到心中一紧，毕竟他们也非常清楚这些土贼们别的本事或许稀松平常，但对于危险的感知远超常人。

大军从中都到原州，一路打过来是彰显了大金国威，却也让土贼们切实地感受到了危险，石门山的蟊贼既然能够在听到风声之后就主动撤离，谁能保证接下来的那些家伙就不会采用同样方式逃过一劫？

而在危险到来的时候化整为零四散逃亡，这本就是土贼们惯用的伎俩，根本不能意味着他们已经彻底溃散，若是在于狄道守军进行交战的时候，让这些已经结下仇恨的土贼重新聚集起来从身后狠狠捅上一刀子，就算不会对战局构成影响也挺恶心饶不是？

想要避免这种危险的产生，就势必要动用更多人力物力采用更迅速有效的手段对土贼们进行打击，可就算财大气粗的大金国不在乎这点额外支出，那不也还得考虑一下最终的实际效果到底如何么？

身为装备精良的大金国精锐，全军将士早已习惯了那种正大光明的作战方式，要起这藏影匿形的本事还没办法跟那些常年钻山沟敲闷棍的土贼，想要在行军过程中不被对方给发现这跟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实在没办法彻底消灭那些随时准备开溜的土贼，富察通等人还得担心把土贼们逼急了跑去投靠鱼寒，毕竟那个占据烈道城的混蛋如今还顶着个土贼名头并且已经在无形中成为了周边同行的偶像，就连前些在宁州子午山上剿灭的那群祸害都有这种想法，谁能保证别的家伙在走投无路的时候不会做出这种选择？

而一旦土贼们投靠了鱼寒并且交出自己的保命招数，那这乐子可就真的闹大了！

要知道，大金国勇士们不怕有人据城而守，也从不畏惧与敌军列阵而战，怕就怕那些经过了正规军事训练又顶着个土贼名头的对手会真把自己当作土贼，用那种卑鄙无耻的战术来做出应对。

没办法去打探鱼寒的底线到底在哪里，富察通只是很清楚，如果换做他自己来执行这种战术并且有足够人手帮忙的话，就一定能够把大金国的西北五路给彻底搅成一锅乱粥，让奉旨前来收复狄道城的精锐主力彻底陷进战争泥泽，从而给南边宋国主力的北上创造出无数战机。

耐着性子听完了富察通等饶唠叨，完颜允恭先是表示了一番赞许，这才不紧不慢地接着道：“爱卿所言甚是有理，然国师对此早有定计！”

“国师？”对于自家那个善于治国理政又还时不时捣鼓出点新鲜玩意的神奇国师，大金国君臣上下都是即为钦佩，但富察通等人还真不知道他居然有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军事才能，此时也是表现得相当惊讶。

“出征之前，孤曾与国师畅谈许久，其中感悟颇多，今了出来也望诸位爱卿能解心中之惑！”想起那一夜受到的教诲，完颜允恭也觉得有必要让身边的重臣们都清醒认识到国师对于大金国的重要性。

“爱卿适才所言之事，国师亦是早有预料，并将其唤作游击战！”终于离开了位置，完颜允恭在众人目光的注视下缓缓来到一副很不标准的舆图前，轻轻敲击着那上面某个大概位置道：“然国师亦早已断言，鱼寒儿若敢行此法，则必败无疑！”

“吾等愚昧，不明其中深理，还请殿下明示！”一种可能造成严重危害的战术，甭管是换了个什么名头，若是有应对之策倒是不会让人感觉意外，但要敌人只要用了出来就一定会失败这就确实有点让富察通等人想不太明白！

“临洮路屡受宋国遗弃，民心早已消耗殆尽，鱼寒儿定然是深知其理故才以蟊贼名号掩人耳目……”了一大堆鱼寒不可能凭借宋军名义在临洮路迅速获得民众支持的理由，完颜允恭这才指着帅帐旁边的几个大箱子很是得以地显摆道：“且我军自出征一来虽是暂获颇丰，却并未因循守旧将这些……”

“殿下英明！”这还真不是富察通等人在拍马屁，而是那几个箱子已经让他们明白了鱼寒在临洮路根本无法采用游击战术的原因。

从中都到原州，一路剿灭了二十一股土贼，却并没有采用传统手段将缴获物资充入国库或者直接算作军中物资，而是当即就分发给了那些所谓的受害民众，原本还以为这只不过是完颜允恭在顺手赚取勤政爱民的好名声，如今才知道这其实就是针对鱼寒的釜底抽薪之计。

本来就因数次遭到遗弃而对宋室朝廷没什么好感，如今又因金国大军的抵达而享受到了实实在在的好处，这临洮路百姓会更偏向于谁还需要认真考虑么？

“殿下，此计虽佳，然狄道战事若久拖不决，怕是……”抢夺民心断掉鱼寒退路的法子是很不错，但富察通依旧还是有着自己的担忧。

“无妨！此役不会太久，只待一人出现，孤即发兵狄道，给予鱼寒儿雷霆一击！”这次没有给出解释，完颜允恭只是出了一个让人觉得有点莫名其妙的条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