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商皇室为万民景仰，是北商百姓的天，护着百姓本就是应当之事。

些许是原本的信念枷锁，习惯性弯腰屈膝就成了自然。护和不护，竟然成了听天由命的话。

可如此草芥人命的做法，赫连柒实在无法苟同。山谷周围是许多沟壑，歪歪倒倒的木架子就孤零零在山沟里架住。

她们几人脚下所站的山顶上也是没有草木，新翻过来的黄土在灰白大石头上躺着。

心中的不舒坦都吐诉出来后，连眼神不屑给拓跋护，连带身旁站的许念都被赫连柒冷睨一眼。

拓跋护还是没回话，赫连柒摸着发痛的指尖，觉着拓跋护莫不是被自己给打残了？连话都不会说！

那一巴掌可是用足力气，一点余光都能见到拓跋护红肿起来的侧脸，在锦纹华服的衬托下更显得自己是一个恶人。

“不能心虚，自己绝对不能心虚！”赫连柒在心中默默念叨，她可是没有忘记她们现在是在拓跋护的地盘上，指不定下一秒小命就没了。

云宸还在推车上趟着，赫连柒滚动喉咙，吐出一口浊气，反正拓跋护她打都已经打，难不成还能还回来？

再说，拓跋护把她们拦下，还将人带到这药坑来，不就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嘛！

拓跋护双手放在身后，交叉放着，脸上的疼意并没有太出乎他的意料。绕是有些善心的人，看到如此一幕都会受不了。

而自己的心里竟是丝毫没有波动，家常便饭一样冷眼旁观着，他都是活在地狱里，为什么要搭理别人下不下地狱。

待眼里没有波动以后，拓跋护才把手中折扇再次打开，淡淡的有一股血腥味，扇面上的红色就真真是恩赐。

“宸王妃，对你看到的，可是痛心？那孤告诉你，突月将士入蜀州之时，杀的人，流的血，比这还要更好看些！

啧啧，站着的人倒下了走后面的人又继续向前，马革裹尸白骨成山，这些都是王爷王妃在京城看不到的。

如此，这是孤送王妃的第一份大礼。明日，孤再舍命陪君子！”

没有咬牙切齿的不满与恨意，就像是石头一样，从外到内，铁石心肠。

赫连柒不知道是自己如何回到帐篷的，兵戈响动把整个军营围了起来。手掌在微微颤动，床榻上的人睫毛动了动，赫连柒并没有看到。

在木雩子来到帐篷时候，赫连柒已经是动了心思，她左右不了云宸的心思，只有自个筹谋起来。

以拓跋护如此暴戾的性子，对北商下手肯定是不会心慈手软，京城的人不是傻的，总会有所动作。

赫连王府掌着兵权，要打仗的话定是冲到最前面的。而今她还在突月军营里待着，无论拓跋护做何，她都是不能坐以待毙。

“柒丫头，老头我就是个传话的，这些都是突月太子送过来的，说是让你过过目。

我没敢让暗七和那俩丫头看，你赶紧看看就毁了吧，真是作孽啊，都是人命！”

凌城能有多少百姓，赫连柒不知晓，足足十页的信笺看下了，她才知今日药坑一见不过冰山一角。

凌城确实发生了地动，就是今日所去的药坑。那山谷本是没有的，地动一日一夜后活生生陷下去的。

不足百户的木屋子居然是半个凌城的百姓，在地动以后没有多少时日就出了瘟疫。

赫连柒信笺的手紧了紧，骨节分明，面色苍白，拓跋护当真是不配为人，连畜牲都是抬举。

所谓的瘟疫发生以后，拓跋护美名其曰治病救人，就把最先染上病的一个村子挪动到凹陷的山谷中。

在治病药方子还没有写出来的时候，第二个第三个……村子都染上病，更顺便的，染上瘟疫的人有一个新的居所。

其中染上病的不乏有凌城的富家世族，拓跋护为了笼络人心，自然而然会有法子让富家的人吊住小名。

这也就是为何她一踏入凌城，就会引来拓跋护的缘故。凌城在蜀州十城里，还是有些名气，瘟疫的事传了出去自然弄的人心惶惶。

如此，才有了林骁同呼烈图的“兄弟情义”。蜀州富饶，拓跋护这算是彻底解决突月的粮草问题。

这几页宣纸就是拓跋护要送自己的第二份“大礼”吧！

把纸平坦在木桌上，整个人都弱下来，黑色的墨迹已经变得模糊，眼里有泪光闪动。

一掌拍在木桌上，哗啦一声把帐篷外的木雩子吓得一跳。赫连柒心中怒气横生，找不到一个发泄的地方。

越生气的时候，赫连柒就会越冷静，如果激怒自己是拓跋护的目的，那么自己真是谢谢拓跋护这一份大礼！

许是周身气势太过骇人，床榻上的人掀开了身上被子，扫视身上的藏青衣裳，眼底是不喜。

束起的长发松垮散在身后，手扶上额头，回想起百里云宸的记忆，眼底有一片冷意。

活动活动筋骨以后，才见到坐着的赫连柒，投过去的目光里才带了一丝暖意。

“娘子！”楚煜殇低声唤了一声，他想，她若是认不出自己，要如何罚她。

“……”赫连柒在自己的世界，周身流动的血液都是冷的，她向来做事向来就是做好最坏打算，然后按最好的结果去做。

她在想，如果自己，把拓跋护“一锅端”了，需要做些什么。群龙无首，最先做的是不是把拓跋护给杀了！

“柒柒……”

楚煜殇坐了起来，他这次醒过来就没有打算再睡过去。再者，他已经有了百里云宸所有记忆，也不必再留一个废物。

百里云宸早就应该死了，在七岁的时候，在断崖上。

“嗯？”腰身被抱住，赫连柒才意识到被打晕的云宸已经醒了。双手环抱得很紧，还有脖颈间绕着的呼吸，她有些不大习惯。

“云宸，我想……”赫连柒不知道从何处说起，她没有任何理由把维持现状的窗户上给戳破，可她又不得不如此做！

“楚云，千机楼主。云宸，其实我早就知道了，你是在装傻，你骗过京城的所有人，你却没有骗过你自己。

你不仅装傻，还掩饰了你千机楼主的身份。你恨皇室里的所有人，不然也不会装傻这么些年。

我不知道你到底如何想，离京去徐州或许只是一个计策。是我把你牵扯进来的，打乱你原来的一切……”

很多很多的话，在盯住他眼里那一刻竟是没了音。赫连柒想，他应该怪自己的，早早去了徐州就没有这些事。

“娘子，你没认出来我，所以，该罚！”

“嗯……”赫连柒站在原地，彻底懵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