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七章──曲中有殇

「纹师只修神，但精神识海哪怕再强大至能上穷碧落下黄泉，但肉体不够强大，终究只是无根之木。」

「纹者只修身，肉体纵使能不生不灭，但精神识海脆弱无比，跟不上肉体的强大，最终只能剩下一具臭皮囊。」宋之轩摇头道，纵使对于现今流行于大陆的修练体系不以为然。

下一句他的说话足以惊天动地：「所以说，不论南北两地，大陆都不再可能出现六宫境的强者。因为若非肉体与精神同样修练到极限，是走到那个境界的。」

宋之轩伸出手指教导着：「像那些已踏入五宫境、千纹境的修者。像万书道人，你可知道他现在每天孜孜不倦的修练着精神力？像陈松青，你可知他每夜引星光入体，淬炼体魄？」

「只是都太迟了。」

「他们已经错过了那个最佳的修练时间。」

「但是。」宋之轩认真的道：「也不能说他们有错。」

「若非只修一道，他们甚至可能连现在的境界都无法踏进。而哪怕以现在的境界，已经足以傲立于天地间。因此，他们不会，也不敢随便跟后辈说出纹修一事。」

宋之轩摇头一笑，彷佛笑着世间万千修者：「因为他们怕乱了后辈的一颗道心。若是道心一乱，也不就再说六宫境了，就连本来能踏入五宫境或千纹境的可能性也随之抹杀。所以他们不敢赌。」

徐焰与金千机已经被震惊得无语了。

然后徐焰又想起每次左成哲听到自己想要两道兼修的想法时，都会怒斥其非，说着是邪魔外道。显然只修纹者或纹师的修练方法已是大势，也是更容易修练的一道。

「既然如此，那么我们为何还要走纹修之路？」

宋之轩哈哈一笑，身后那根长长的马尾微微摇曳，像极了一根饱满墨水的狼毫：「无法走纹修之路的，只是在说寻常人。」

「像七师弟你，何尝不是在同修锻造、炼丹及医术三道？却又不是创出炼兵之法？」宋之轩挑眉，彷佛想到了一个很好的比喻：「若以锻造为纹者修身、炼丹为纹师修神，那么七师弟创出的炼兵之法，便是纹修大道。」

宋之轩微微侧首看向园里小湖，里面白儿仰首而走，看上去高贵而出尘：「我等乃云府门徒，走的自然非寻常路。若畏难而停步，又岂能走至巅峰？」

…………

日升月落。

转眼第六天。

这已是徐焰一行三人来到云府的第六天。

若是换了别人看来，云府等人简直就是无所事事，虚度光阴。

四先生王奇每天只是走到那榕树下，对着棋局苦苦思索，偶尔抓住了徐焰及金千机去与他对奕；

五先生曲璇依然屈指弹着乐曲，偶尔弹到琴音不对，便会反复的弹个数十上百次；

三先生许世昌依然与蓝明心在屋内发出如魔鬼般的笑声，每天变着花样把食物灌到徐焰与金千机的嘴里，并一边拿着小本记录着二人的反应；

二先生炎舞昭每次都练着舞步，她的舞步很美，却非只有美女那种绕指柔，更有大开大合的阳刚美，金千机能够隐约看出这些舞步中竟然能够与周遭纹力造成共鸣；

大先生宋之轩的生活更是简单，每天六时起床，用四十九息时间净意，然后挂着微笑的饲鱼、种花、赏云、听风、读书、写字、作画。

他们没有任何一个人在干着与修练有关的事情。

但就像宋之轩曾经说过。

他们在干着与生活有关的事情，便是在修行。

王奇的棋盘星罗棋布，凡人骤看一眼恐怕都要吐血内伤，他其实何尝不是在参悟着一个个复杂的纹图？

许世昌变着花样的烹调做菜，其实不是在对世间一切生物做着最深切的剖析？

曲璇连一个小音的跑调，都会强行逼迫自己重复弹个上百遍，当千锤百炼后的琴音一出，又岂能有人不沉醉在其中？

炎舞昭的舞步更是与天地相合，当天只是压着境界走了六步，其恐怖的纹力威压便把他们压过喘不过气来，那么当她全力施为的跳起舞来，世间又岂会不震惊？

至于大先生……

徐焰与金千机自问境界未够，看不出端倪。

只是金千机偶尔看到宋之轩写出的书法、画出的山水，都会不自禁的闭起双眸，难以直视。宋之轩都会笑着的拿东西盖住，并说着他们二人境界未够。

他们在生活的时候，把修行融入其中。

世间万千大道，谁又能说自己走的便是必然是对的吗？

既然如此，何不走一条自己顺心的路？

唯心之所向，一切皆浮云。

心之所向，说的就是自己心爱之物、心系之技、心喜之道。

…………

徐焰与金千机的屋子自然没能在短短六天内建成。只是这几天晚上二人有着帐篷挡雨，围着火堆席地而睡。听着风声雨声蝉声，倒也睡得颇为安稳。

当到了第六天的下午，二人依然被几位师兄师姐折磨着，只是他们面上的神态已经自然多了。像金千机与王奇对奕，至少开始能看懂一些棋法。

像徐焰听着曲璇的曲调，也能跟着音曲鬼叫鬼嚎一顿。

这天，徐焰看着一直曲膝弹琴曲璇，突然开口：「五师姐，你的伤……有想过去治吗？」

曲璇面色不变，甚至连头都没有抬起，依然清冷如九天落下的银泉：「早已看过。」

「多年前我初入门，大师兄便带着我去求医，就连平南那位神医慕容也曾见过。」

徐焰沉默。

虽然曲璇没有说结果，但数十年后的今天，曲璇依然行走不能，就代表连慕容燕也没能医治好。对于慕容燕，由最初的厌恶到最后平淡中带着隐隐佩服。虽然他与慕容燕道不同不相为谋。

但他却不得不承认慕容燕医术境界极高，当今天下能与其并肩、甚至超越的，只有二人。

一个是自己的便宜师父，一个则是自己的亲生父亲。

「师姐，你也知道我对医术有所涉猎。不介意的话，能否让我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