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复并没有因为刘四儿认出自己而意外，他长剑微微下倾，眼眉低垂，也没有去看刘四儿，只是淡淡说道：“既然认得我，那便好办了。”

“借你寻仙令一用，我慕容复必有厚报。”

刘四儿又后退了一步，才道：“慕容公子之名，在下自然是认得的。”

“可是，这寻仙令非在下之物，却是万万不能拱手让人，慕容公子这般人物，想要寻仙令自然方法良多，何必自降身份，做这强取横夺之事？”

“自降身份？”

慕容复脸上无一丝表情，只是说着：“事到如今，我还谈什么身份？”

刘四儿斟酌着语气，道：“慕容公子终究是侠义世家出身，即便你不在乎自己的名誉，难道要让姑苏慕容也蒙尘吗？”

“不如公子就此退去，我保证，今日之事绝不透露出去。”

“哈哈——”慕容复似乎听到什么笑话一般：“姑苏慕容？”

“可笑，太可笑了。”

慕容复仿佛抑制不住自己的笑容一般，竟笑得前俯后仰，直至上气不接下气，才突然站直身子。

“直到现在，我才意识到。”

“名利，道义，心计，我所秉持的种种手段，都是有极限的。”

“人越是工于计谋，计谋就越会因为意想不到的事情而失败。”

“除非跳出计谋的层次——”

刘四儿望着对方姿态，心中隐隐发毛。

这个人表现得似乎已经有些不正常了。

“慕容公子，你到底想说什么？”

慕容复凛然一笑，长剑直指过来：“仙缘——”

“只要得仙人相助，什么计谋，什么道义，什么江湖名声，统统都不重要了！”

“所以，别指望用什么江湖大义来压我，我慕容复——”

“已经不在乎了！”

话音刚落，长剑化作寒芒，大热天的，刘四儿只觉得冷意袭面而来。

“不能躲！”

刘四儿咬紧牙关，持剑对了上去，只觉得对方剑路精妙至极，如羚羊挂角，与自己琢磨出来的那粗浅剑技一个天一个地。

对上几招，刘四儿尽管全力应对，却依旧不敌，左臂又被划破一道，鲜血淋漓。

打不过，自己的剑法与对方的剑法差距太大了，对方时时攻自己破绽，稍有不慎，便会被刺中要害，殒命当场。

理智告诉自己，应该想办法逃离了。

但是刘四儿却目光灼灼，心中一片火热。

“真是绝妙剑法！妙！太妙了！”

他脑中再无逃命想法，只想去探寻对方剑招，不待慕容复动作，他便主动攻了上去。

“再来！”

慕容复哼了一声，对方剑法笨拙，显然不会什么绝学，但是两次拼招，竟然都被对方险之又险避过要害，只伤了皮肉，心中自然有些不虞。

两人再次兵刃相击，这一次却拆了十数招，慕容复才一剑撩到对方右腿，对方趁势长剑直伸，剑尖轨迹飘忽不定却迅如疾电，直刺自己心口。

慕容复面色大变，飘身后退，惊声道：“长星破月？怎么可能，这是我家传剑招，你怎么会使？”

刘四儿没有在意身上剑伤，反而满脸笑容：“这一招叫长星破月吗？贴切，真贴切！”

慕容复顿时一滞，然后冷声道：“你在偷学？”

“不！不可能，我家传剑招博大精深，即便你是绝顶天才，没有配套心法，你学得其形也不可能得其意，快说！谁传你的这剑法？”

刘四儿笑道：“我确实不知道你这配套心法如何运转，只是看了你这剑招之后模仿一下，心中自然觉得应该这么用。”

“看你的反应，我似乎用对了？”

慕容复顿时怒了，喝道：“一派胡言！”

说着，他又扑将上来，剑势更急，招招都是杀招。

刘四儿面色惊喜，双眼痴迷望着空中剑虹，手中不自觉对应上去，竟然平分秋色，与慕容复连对数十招。

慕容复越打越心惊，最开始时候对方还是粗浅招式，到了现在，对方使的已经分明就是自己家传剑法了！

“不可能！不可能！”

慕容复怎么可能相信对方临场偷学这种怪异之事，只觉得对方定然早就学过，此时来戏耍自己，多日屈辱一同涌上心头，慕容复双眼如同要冒出火来，长剑使得犹如一个大青球，青光闪闪之际满是杀机。

又战了百招，慕容复只觉得对方剑招越来越奇怪，似乎是自己熟悉的家传剑招，但是细微之处又开始发生变化，仿佛——

精妙了许多。

叮！

一柄长剑脱手而去，斜插在松软土地之上。

慕容复茫然望着自己空荡荡的手。

“你这一招，用的是殒落星野？不对！陨落星野怎么可以这么使！不一样，根本不一样！”

他无视刘四儿架在自己脖颈之上的剑刃，疯魔一般喝问：“你这是什么剑法？这根本不是我家传剑法！”

刘四儿却心情大好，一脸满足，道：“这招叫陨落星野？我觉得你使的不对，所以改了一下，果然好用多了。”

“改......改了一下？”慕容复双眼瞪大，怒道：“你当我是三岁小儿？”

“这剑法乃是我慕容家先祖传下，乃是当世一等一的绝学，每一招都堪称剑道极致，我慕容家数代人，哪个不是天资绝世，博览群书？连我们都不敢言改进，你一个弱冠少年，也敢口出狂言？”

刘四儿一脸无辜：“可是，我确实改了啊。”

他将剑刃微微逼近：“事实证明，我改了之后，我赢了，你输了。”

慕容复只觉得脖子一冷，怒火褪去，才想起对方只要轻轻一用力，自己这条命就交代了。

大意了，本以为对方只是一个幸运小儿，没有想到居然有如此剑法，早知便不与其对剑了，结果猝不及防之下，居然着了道，连斗转星移都没用出来。

“说起来——”

刘四儿笑道：“姑苏慕容传人对敌，一向秉持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我这一下子，是不是青出于蓝了？”

慕容复面色一青，正欲开口，突然有大笑声从四面八方传来，随后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

“是也是也！真是精彩至极！”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哈哈，这一招用在姑苏慕容身上可真是妙极了！”

“你小子是个妙人啊，倒是我之前看走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