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衍不知道是怎么走出病房的，她的话在他的脑里回荡了很久。

这里是博衍临时的办公室，因为他是南医大的权威专家，所以这一次相关的救援行动，都是由他来指挥。

林医生看着他冷漠的模样，忽然觉得他也挺悲惨的，拒绝了她又如何，不过是没人喜欢的男人，如果不是长得不错，能力不错，这样的性格，谁会喜欢？

林灵心里燃起了一股莫名的自信优越感。

周舟是被夏佳筝背着回来的，别看夏佳筝身材瘦小，因为健身的原因，他的力气也是不小的，不仅将周舟安全带回来，还把孩子救了出来。

从这一刻，周舟觉得，这个吊儿郎当的人，有时候也是挺靠谱的。

周舟的情况要比唐橘好些，她至少没有吸入了肮脏的水，只是浑身弄的脏兮兮的，换了身衣服就好多了，她准备去看唐橘。

却迎面撞入了夏佳筝的怀里。

夏佳筝红着脸将她推开，有些尴尬地问道：“去哪儿？”

“去看看唐橘。”周舟没有多大的事情，也没受伤，所以就不占用病房这种紧缺的资源了。

夏佳筝敛眸，“不用了，我刚才也去过，去买点吃吧。”

周舟猛拍了下脑袋瓜子，好像也是，现在天色都这么暗了。

从病房的窗户往外看，太阳的光芒已经完全消失，原本是黑色的天，现在已经是青黑色了，空气中还透出一股湿冷，阴森森的。

这天色，是真的很恐怖。

周舟收拾了一下之后，拍了拍夏佳筝的肩膀，“谢谢你了，我请你吃晚饭。”

夏佳筝倒是不客气，嗯了一声继续忙活去了。

——

博衍看着伤亡人数，眉心拧的很紧。

“博教授，有个村民突发心脏病，这儿没有可以做手术的设备。”

这也是最要命的，一个小镇上的医院，如果不是旅游旺季，基本上没什么人来，大病都是直接转院去南医大的，可是现在这么突然，想转院，天气也不太允许。

乔医生喘着气，好不容易歇了会儿，猛灌了几口水，“不行了累死我了。”

张医生打趣道：“还有的忙呢。”

乔医生捏了捏发酸的腿肚子，休息了几十秒，又开始走出去，“我现在去忙了。”

“博教授，现在医院的人手也不够，你看是不是要找一些镇上的人......”说话的是清水镇医院的院长。

博衍嗯了声，“这事情，交给你了院长，多找点人来帮忙，培训下简单的护理工作就行。”

“我去问问宋东升。”院长说完后便走了出去。

“那这个心脏病人......”

“这样的天气，没有办法开直升机，转院来不及了。”

“张医生是心胸外科的，交给他行不行？”

博衍拧了拧没，术业有专攻，他也有些爱莫能助，他一个骨科医生，根本没办法给心脏病患者动手术。

这件事情，也只能找张医生来商量了。

所幸南医大都是些顶尖的专家，张医生已经掌握了基本情况，这件事就交给张医生解决。

整个白石村的村民，都已经收到了自然灾害的袭击，无一幸免，轻则受伤，重则......

——

老太太的儿子是一路开着车回来的，医生给他打电话的时候，他还不太愿意相信，可是当医生们朝着尸体鞠了躬之后，博衍淡漠地看了他一眼，写下了死亡时间。

死亡有时候，来的很突然，可是却又觉得，它总是有备而来。

你明明知道，可是你却什么办法都没有。

病房外面的气息都是深深的压抑，医院很小，所以病床空的不多，大部分病人还是加床的，唐橘看着自己的病房，根本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她的病房很大，是院长休息室隔开的，虽然隔音效果不算很好，可已经是医院里最好的病房。

她走出去的时候，偶尔还会听到一些哀声。

印象里，她觉得自然灾害是个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人类都人工降雨，还能在沙漠开辟出一片绿洲，所以区区泥石流，不足挂齿。

事实却不是这样的，当她看着走廊那边，几个医生推着盖着白布的床走出来的时候，她浑身都僵硬了。

是真的死亡，肉眼看到的死亡。

她就这么呆呆地看着众人推着车从她面前缓慢地路过，风轻轻吹开了白布，里面人的模样，依稀可见。

博衍安静地跟在身后，路过她身边的时候，低声说了句，“先回去休息。”

语气和刚才的冷漠，判若两人。

许是亲眼目睹死亡的震撼，也让大家的内心都变得有些压抑。

博衍见过太多的生离死别，从医这么多年，这是常有的事情，可是唐橘不一样，她还是个没毕业的学生，死亡，于她来说，是一件可怕的事情。

她的脸色煞白着，没有了生气，就连嘴唇，都微微颤抖着，许是这样熟悉的场景，引起了她的回忆，博衍侧身，轻声地交代了几句之后，便往回走。

唐橘的双眸还出神地看着那群人，推着她离开，一直到转角的时候，他们才消失不见。

路过的时候，虽然只有几十秒，可她已经觉得，历经了十万年。

她的母亲，曾经也是这样孤孤单单地离开这个世界，她也是一样的姿势，看着夏雪，一直到她越走越远。

外公抱着她。

一向都爱开玩笑的外公，也红了眼眶，那是他唯一的女儿，就这么白发人送黑发人，也不知道当时夏教授的心，该有多疼。

博衍站在她面前的时候，小姑娘又开始掉眼泪，他总是想不明白，为什么女生，能有这么多眼泪。当然，这要是从生理学角度上分析，他可以十分的理智给出答案，可是现在，并不能。

除了递给她纸巾，仿佛，也没什么好说的。

唐橘粗鲁地擦了擦眼睛，有些赌气地说道：“我不要，接了你的纸巾，是不是觉得我又有理由缠着你了？”

博衍：“......”

他从来，都没有觉得，她的喜欢，是一种累赘。

过去不觉得，现在不觉得，未来......

他不知道，他们有没有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