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你心如明镜，知道这件事，自始至终都是在针对你，只是你不想承认罢了。”

看着喃喃自语，满脸纠结痛苦的毛小方，李阳脸色平静，声音冷冽，直接打破了他心中最后一丝幻想。

李阳知道毛小方的秉性，也知道他一时之间接受不了，他本就对雷罡心怀愧疚，更何况雷罡还是他的师兄，更是他师父的唯一血脉，让他亲手手刃雷罡，他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的。

“师伯，恳求您出手，救阿初一命，阿初他虽然喜欢耍小聪明，练功也喜欢走捷径，但他很有天分，心地善良，如果将来他能好好做人，一定能够光大我茅山门楣，造福人类。”

“这伏羲堂本就是师傅传下来的，子承父业，也是理所应当，师兄他只是针对我，却无辜连累了阿初。”

毛小方挣扎着站了起来，跪在地上恳求道，说是恳求，不如说是交代后事。

“你怎么就不明白呢？这根本就不是在针对你，若是他光明真大，让你交出伏羲堂掌门之位，我还会高看他一眼。”

“可他耍这种上不得台面的小手段，只能说明他自身心术不正，你师父之所以把伏羲堂传给你，想必也是看清楚了他这个儿子的本性，才不得不如此，你难道就想让伏羲堂几千年的基业，就此毁于一旦吗？”

对于毛小方的迂腐，李阳也很无奈，他知道，这就是从小接受的教育和所处环境的影响，才会导致他这种愚忠的性格。

只能说，环境和教育对人的影响真的是太大了，就算以毛小方的悟性天资，也跳不出这种藩篱。

李阳话音刚落，毛小方身体立即一震，他的确是不惧身死，但他唯一放不下的就是伏羲堂，若伏羲堂真的因为他的原因，而毁于一旦，他就算到了九泉之下，也没有脸面再去面见列为祖师和师傅。

“你自己考虑吧，这是你伏羲堂内部的道统之争，我虽然是你师伯，但并不是伏羲堂的人，我能做的，只是帮你恢复法力，至于你怎么做，我是绝对不会插手的。”

看着毛小方脸上的挣扎，李阳伸手一挥，空间顿时倒转，毛小凡师徒直接被他送回了甘田镇。

......

甘田镇，警察厅门口，一群村民正把警察厅围了个水泄不通。

“噗...众位，雷某无能，阿初所中妖毒实在是太深，雷某也是无能为力。”

雷罡站在人群中，假仁假义的施法为阿初祛除石鬼降，刚刚开始施法，就故作功力不济，身受重伤的喷出一口血液。

“宋队长，我看还是枪毙阿初算了。”

“是啊，他现在身中妖毒，活着也是害人害己...”

“枪毙他...枪毙他...”

“.......”

有了一个带头的，人群立即激愤了起来，纷纷要求立即枪毙阿初，以免他再害人。

“别吵了，让我来。”

看到激愤的百姓，大三元立即大吼一声，掏出手枪向阿初走去。

他的父亲也中了石鬼降，若论对郁达初的恨意，他绝对不比那些身中石鬼降的百姓家属，要来的轻。

“我真的没有干过，你们性信我...”

望着激愤的百姓和朝着自己走来的大三元，郁达初满脸焦急的辩解道，可惜他身中石鬼降，此时坐在雷罡施法的木桶中，丝毫动弹不得。

“你们干什么，阿初哪点对不起你们，你们就要枪毙他...”

“知不知道什么叫做一句话就能致命...”

这个时候，毛海也扶着毛小方赶到了现场，望着拿枪指着郁达初脑袋的大三元，立即一把推开他。

“请大家给阿初一个机会，我以自己的名誉担保，十天之内，必定查出真相，给大家一个交代。”

毛小方这是也默默的走了上去，一掌将郁达初击伤，脸上满是恳求，甚至声音中，已经透出了丝丝哀求之意。

“哼~徒弟犯错，师傅查案，那全部你们说了算好了，大家说对不对啊...”

“是啊...这怎么行啊....”

“我们不答应...”

“到时候阿初跑了怎么办...”

“......”

毛小方话音刚落，立即就有村民开始煽风点火，引动大家的抵制情绪。

“这段时间，可以吧阿初关在监狱中，当做囚犯看守，请大家给阿初一个机会，让我查出真正的凶手。”

见村民不敢罢休，毛小方满脸真诚，就差赌咒发誓了，那低声下气的模样，看得一旁的毛海不由双眼发酸。

此时，毛海的心态也悄然发生这一种莫名的变化，他师父为甘田镇斩妖除魔，守护一方水土，却落得如此下场，他也不知道这到底值不值得，这种想法也只是一闪而逝，却犹如一颗种子般，扎下了根。

“我愿意相信毛道长，这么多年来，伏羲堂的所作所为大家都是有目共睹，毛道长师徒对甘田镇的贡献大家也都清楚，我相信毛道长的为人，愿意给他十天的时间查出真凶。”

第二十一章 道统之争

警察厅厅长，也正是甘田镇的镇长，这个时候也听不下去了，互动站出来，为毛小方担保。

“这...”

“既然送厅长都相信他们师徒，那我看这件事，就按送厅长的意思吧。”

“行吧，既然警察厅都相信他们，我们也没有理由不相信。”

“......”

直到这个时候村民才算是罢休，毕竟不管在任何时代，官府都是一众绝对的威慑力。

......

隐没在空间裂缝中的李阳，从始至终都看着这一切。

这一桩桩一幕幕，其实都只是这个时代的一个缩影，也是人道衰弱变迁的一种历程，在他眼中，时空在倒转，人道的长河奔腾不惜，却越走越窄，好似是遇到了堵塞。

从上古之时，人类战天斗地、自强不息，到今日的唯唯诺诺、欺软怕硬，一种莫名的领悟从李阳心头升起。

也许换在现代，这种想象有些不可思议，毛小方明明为甘田镇做出了如此大的贡献，几十年如一日，守护着一方水土的安宁，为什么这些百姓，就连哪怕一丁点信任都不肯给他。

但千万不要低估了这种王朝末年百姓的愚昧，这就是人性，自身身处的环境和从小接受的教育，无时无刻，不在影响着这个时代的民众，让他们胆小怯懦、却又欺软怕硬，目光短浅，见小利而望大义。

这种愚昧的思想，也代表着，这个时代的人道，已经腐朽到了根子，已经到了不得不变的地步。

李阳并不觉得这不可思议，只能说，在人道的长河演变中，每一个时代的人类，都有着自己的特点，每一个皇朝，都有着自己的信仰。

这也是人道必经的一个阶段，只有不停的演化，才能找到更适合人道生存的土壤。

说到底，李阳并不是什么义愤填膺之辈，这些百姓的行为，也不能激起他任何的情绪波动，修行到了他这种地步，早已学会了站在高出俯视众生，天地万象，在他眼中，都是道，也是理，是大道的一种体现，他观摩众生，亦是在观摩大道，观摩天地的运行。

这可能就是所谓的：观天之道，执天之行，尽矣！

以天道模拟人道之法则，以促进他自身对天人六道的领悟。

这并不是冷血，李阳也不觉得这是冷血，他无法改变这一切，它能改变毛小方的命运，却改变不了芸芸众生的命运。

作为一个立志超脱的人，作为一个时间长河的观测者，作为一个超维的长生种，普通百姓对他而言实在是太渺小了，微不可查，甚至是不用在意，因为这些百姓在他眼中，不过是天地的过客，注定会沦为天地的养分。

他们的寿命就犹如浮游，朝生夕死，太过短暂，就犹如昙花一现，即伟大，而又渺小。

......

“怎么了，决定了吗？”

夜晚，伏羲堂后院中，李阳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毛小方身后。

“你是决定以自己的性命成就你心中的‘忠义’，从而葬送伏羲堂，还是决定打败你的师兄，拯救你的弟子，改变伏羲堂的命运，同时又成就你的‘节孝’。”

“忠义节孝，难道真的难以两全吗？”

对于李阳的出现，毛小方并没有惊讶，他此时痴痴的望着天上高悬的明月，嘴中似是在提问，又似是在喃喃自语。

“对于这个问题，我无法回答，人生的轨迹不能一概而论，每个生灵都是独一无二的，需要你自己领悟...”

李阳摇了摇头，悠悠的走到院子中的石凳旁坐下。

他并不着急，他知道，毛小方会做选择的，他也不会让自己失望。

“师傅，你该吃饭了...”

“师祖，你也在...”

正在这时，毛海的声音从厨房传出，刚刚走进后院，他就发现了坐在石凳上的李阳，立即一脸惊喜的跑了上来。

“师祖，你说，我们伏羲堂，守护这方水土，师傅竭尽全力，护持苍生，守正辟邪，到底图什么？”

犹豫了良久，毛海诺诺吐出了心中的不快，脸色复杂的问道。

“你能想到这些，也算你这次的经历不算白费，这就是你师父的‘道’。”

听到毛海这话，李阳眼中不由亮起一丝光芒，他也没想到，这个看似笨拙的徒孙，居然也会有道性萌芽的那一刻，可见他虽然资质不怎么样，但却有大智慧。

学会独立思考，摆脱毛小方的影响和束缚，早晚有一天，他能够成就自己的一方天地，可能成就比不上他师父，但却拥有了无限的可能。

这也是道‘性’萌芽的第一步，也是他走出自己‘道’路的第一步。

“阿海，不得胡言乱语，你知不知道，你这样的想法很危险。”

和李阳的想法截然不同，毛小方听到这话，心中立即一惊，脸色凝重的呵斥道。

“我看你才是胡言乱语，你还真不适合当师傅啊...”

见毛小方如此表现，李阳不由摇了摇头，很明显，也可以石锤了，毛小方就是这方世界的九叔，他们两的性格虽然略有差异，但教徒弟的本事却是如出一辙。

“师伯何出此言？”

面对李阳突如其来的呵斥，毛小方满脸错愕，这还是他第一次见自家师伯展现如此明显的情绪波动。

一直以来，在他心中，李洋都是那种不温不火，‘天心既我心、我道既天道’，好似世间万物，他都能了若指掌，无所不知、无所不能，也从未有过明显的情绪，更别说向刚才那般呵斥自己。

“哎...所谓：学我者生、类我者死，每一个生灵，都有独特的道路，知识可以学习，但经历却无法复制，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命轨迹。”

“天地众生，尚且如此，更何况我等体悟天心的修行者，你的道路，是你所领悟的，你能把这些强加在自己弟子身上吗？那是你的‘道’，不是他的，若你继续如此，只会毁了他们，让他们一世庸碌无为。”

“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你可以给他竖立正确的价值观，但却不能剥夺他自身思考的能力，那是枷锁、是藩篱...”

说到此处，李阳也察觉到自己失态了，这是很少见的情况，实在是刚才毛小方的那番嘴脸，实在是太像九叔了，这让他不由自主的想起了在任家镇的过往。

“师伯教训的是...”

毛小方并非痴傻之人，只是受到师门从小教导的思想观念，才会犯下这种常识性的错误。

其实这也很正常，不止是毛小方如此，任何的修行门派，其实都是如此，修行之道，举步维艰，稍有差错，就会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这种例子实在是太多了。

这也导致了大多数修行门派，都是小心谨慎，在教授筛选弟子的时候，都是严格非常。

这也是为什么，大多数大派，除了个别撑门面的弟子，大多数都是庸碌之辈，修行资源的短缺，只是其中一部分因素。

难道那些大派不明白为什么，并不是，而是名门大派，需要的是传承、需要的是稳定，而不是剑走偏锋，在他们看来，有一两个出众的弟子就够了。

但这却不能套用到现在的伏羲堂身上，这方天地虽没有末法之劫，但很明显，修行的衰落也是势不可挡，现在的茅山已经衰落到了这种地步，若是还守着以前的那一套，那正就离灭亡不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