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握住王三秋因为干活而不算细腻的手:“回大余渡我很多地方都不能明面帮你，心里也是难受。

……山盟海誓甜言蜜语什么都有可能变，给你一份安稳的生活才是最真实的。

只要能解你以后的困难，有一分希望，我就要使十分努力，况且，这些原本就是你自己能换来的，我不过是顺手推一把，提前了些。若你自己是没出息的，我喝死也无用。”

乔九说话缓慢，他虽然没有显出醉意，但几坛酒喝下去，胃里也不舒服。

喝酒不醉这是常年用药物训练出来的，并不等于他的身体就能接受。

王三秋听着他的话，心里翻江倒海，热浪滚滚。

今天她又见识到了乔九的另一面，都说中年人的爱情是水，慢慢浸润进对方心田。又说年轻人的爱情是纸糊的窗户，一戳就破，一点就着。

可王三秋感觉自己跟乔九什么明路都没有过，现在也才开始彼此接触了解阶段，却像老年夫妻，尽数替对方以后打算。

她都忘记了，现在并不是两人刚刚开始，经历过并不愉快的认识，若没有以后相互的观察理解，也做不到生死之间的信任依靠。

见乔九酒后困乏，王三秋就去前面找了热水来想让他沐浴休息，等热水进屋，却见他衣服和鞋也没有脱，已经倒在床上睡着了。

洗漱是不成了，奔波一天，浑身尘土，睡着也难受。

王三秋替他脱去脚上的鞋，将人放在枕头上躺好，被人搬弄着，乔九也只是哼哼几声。

见他还未醒，索性绞了帕子给他洗脸擦手，擦到脖颈处时，乔九原本侧身而卧，自然而然的仰头让人擦拭，很是熟练。

这是个让人伺候习惯了的主?

此时见他睡得沉，借着擦脸，王三秋的手就放在他的脸上。

抚摸过修长的眉毛，棱角分明的唇瓣，乔九下巴上浅浅的胡茬扎得她手心痒痒的，好像被她摸得有些舒服，乔九将下巴搁在她手上又蹭了蹭。

可惜这样一张脸，被额头疤痕给毁了。可若非如此，这仙子般的人物又怎么会落到大余渡来，白白便宜了自己这个乡野村夫的牛郎。

王三秋心中暗笑着，将帕子放回盆中，想解开他的衣襟替他擦身。

手才放在胸口解开一粒布扣，乔九双眼猛的睁开，口中喝道:“大胆贱婢！”

手一挥，毫无防备的王三秋被打得连退数步，一跤跌坐在地上，身边的铜盆哐啷也撞翻在地，水泼湿半幅裙子。

这声音将床上的人从浅睡中惊醒。

“乔九，你疯了！”这一摔也不重，王三秋坐在地上喊道。

床上的乔九回过神来，他看清地上是三秋，忙坐起身:“三秋，我是睡迷糊了，我…！”

王三秋蹙眉望着他:“你不习惯睡觉时有人靠近你?”

乔九掩好衣襟，却是不答，起身扶起王三秋，一边往屋外走，一边道:“你衣裙湿了，回房换去，早些休息吧！明天我带你逛街去。”

王三秋被他推得往外走:“你真的没事？”

“没事，只是酒后泛困，睡一觉就好，这些东西明天让店伙计来收拾，你快走吧！”

见他说话行事并无异处，只以为是自己酒后失态，不想被别人看见，王三秋吩咐几句就回到自己房间。

洗漱洗衣，躺在床上却无心睡眠，慢慢回忆桌上谈生意时几人的言行，从中揣摩这里人的语言习惯，这也是她能迅速容入这里的原因，那就是随时随地学习。

一方一俗，她不认为自己在现代的道德理念在这里就完全行得通，比如酒桌上黄老板借着酒劲说，想在临桐带些女孩去府城售卖，最好是十八岁的女子，一去就能替主家生儿育女。

这究竟是婢女还是纳妾？她们的身份人权是什么？

从这些话她又想到在江上时，劫匪里的花臂男说并不想要自己性命，若当时被他们抓住，肯定也会被售卖出去。

还有刚刚自己给乔九擦身，他挥手推开时呵斥:“大胆贱婢”，看来他的确出身高门，唉！躲在大余渡为了什么？

已经将合约看过无数遍的王三秋又取出那页纸细细读过。

这是乔九弄来的一条生路，这小子颇有才华……只卖猪肉实在可惜了！

迷迷糊糊睡到天亮，脑中还是昏沉的。房门被人敲响:“三秋，太阳已经出来了！”

王三秋大窘，这是第二次在临桐县过夜，也是第二次睡过头。

慌忙起身，临睡前清洗过的衣服还未干透，只能将柳芽儿赶做的“半幅裙”穿上。

等她打开房门，乔九已经收拾得干净利落，神清气爽的站在那里。

见她穿着“半幅裙”，忍不住笑道:“今天正想带你骑马，还担心你穿得不合适。”

“真的骑马?”王三秋大喜，她还没有骑过呢！

“我们还得先给县学送酱料，还要去买东西，骑马只能排在第三，若你迟迟无法出门，那就一天也骑不成。”乔九背靠门廊，扳着手指头数着。

阳光从背后投射过来，给他整个人笼上一层耀目的光辉。

第一件事就是吃饭。

没有在客栈里吃，而是去了街上，在乔九的带领下转过几条街角，在一处不显眼的地方，是一家不起眼的小店。

熟门熟路进去，乔九已经恢复冷漠模样，店里的吃食很简单，就跟王家一样，稀饭和小菜，还有面。

此处的面是揉制后一大团面放在那里，有人吃才拉成长条。

王三秋看着拉面成形再煮出来，一大碗放到自己面前。大余渡的面是提前晾干的挂面，鲜少有手工现做的，二者吃起来味道肯定不一样。

见乔九端过碗就吃得喷香，王三秋将自己面前还没有动的面拨了一半给他:“早上起来我没胃口，吃不了这么多。”

乔九笑笑也不嫌弃，将面搅和一下才道:“这家面筋道，若是能拌上你的辣椒酱就更好吃了！以后……到京里，你可以多做些辣椒酱带上。”

从落水那日说过京里，这才是他第二次提起，却不多说。

吃过一顿丰盛早饭就去客栈带出余下的酱料坛给县学那边送去。

这一次是只租车，不要人，乔九亲自驾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