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不到人来救，他们就只能走路寻找人家，王三秋的鞋掉了，光脚走山路，只需要一会就得报废。

这张兔皮被沙土磨去油脂，虽然还是薄，也比光脚强。

原来乔九从一开始就在准备这个。

王三秋调整自己的身体坐起，不敢拒绝他的好意，只能忍住脚下的酥麻，看着乔九抱着自己的脚一遍遍调整着兔皮和皮绳位置。

两人此时都没有说话，一个仰头看天，一个低头忙事，就只有水声哗哗，江风呼呼。

绑好一脚，还有另一只脚，等到两只脚上的兔皮都捆扎好，两人皆是满面通红，汗流浃背。

王三秋小心翼翼的走了几步，兔皮薄薄的，地上有一个小石子也能感觉到，但比起光脚要好上太多。

“我们不能等了，马上沿江往下走，若找不到人家，恐怕得夜宿山林。”乔九将去皮刨腹打理干净的兔肉用张大叶子包好，再用芦苇叶搓成的青绳拴着挂在腰间。

王三秋也知道这样干等下去不是办法，赵小六就是平安上岸，还得沿江寻来，一时半刻是来不了的。

江边有水冲刷，很多地方都堆积着平缓的藻泥和细沙，沿江走要容易些。

但也有被水冲过的断崖峭壁，就必须上山翻越。

遇到此地，王三秋脚上的兔皮鞋就不够用了。不仅要乔九拉着她走，一不小心踩在尖石和树藤上，都会扎过底皮，痛得她叫起来。

在又一次因为踩在圆木上差点滑倒时，乔九一把将她抛在自己背上:“事急从权，只能冒犯姑娘了！”

跟雨夜的背人不同，这次两人之间无遮无挡，隔着两层布料，就这样贴在一起。

也跟江水里两人揽抱不同，那时候是生死存亡，除了划水，也想不到其他。

现在离得近了，她能闻到乔九身上淡淡的江水气息和男子汗味。

王三秋脸都要烧起来了，此时无限想念那个背猪的木架，哪怕上面粘有猪屎，她都一定不会嫌弃的。

脚底的疼痛又让她畏惧下地，只好闭上眼，趴在乔九背上装死。

上坡下坡，一步一步，这样装死也难消除身体接触时轻微碰撞带来的尴尬，尤其是乔九需要揽住她大腿的手，王三秋感觉是两把烧红的烙铁，将她整个人都要点燃了。

装死不成就说话吧！

“乔大哥，你是哪里人士?”乔九虽然缠头，可留有长发，跟大山中的男子装束不同。

“京都”

“家里……还有其他什么人?嫂子可好?有几个孩子？”

听说京都人士是崇尚多子多福，除了会娶妻纳妾，还会买婢女来生孩子。

以乔九的年纪，多半都已经娶妻生子，王三秋听他说出地名，心里就凉了半截。

她身是大余渡这里的人，心又受独立自主的教育，没有接受三妻四妾的打算。

乔九气息渐重，沉默片刻才道:“家里只有一个父亲，尚未成亲，没有孩子。”

那个将他从母亲身边夺走，又送进训练营的男人是父亲的话，也就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血亲。

至于成亲。

身为卧底棋子，天天提心吊胆，有妻儿不过是多几个捏在别人手上的小命，他也没有心思去想男女之事。

王三秋长长呼出一口气，不再说话。

等从一处陡坡下来，已经天色昏暗，让他们欣慰的是，远处山脚的树木中，夹杂着几丛茂密竹林。

只要有经验的山人都知道，在林中发现单独的几丛竹林，也就意味着竹林下有会人家。

此时既然发现人家，肯定需要过去投宿一晚，能找到鞋是最好的。

乔九已经浑身汗湿，王三秋站在地上，死活不要他再背。

“九哥，你奔走一天，早已疲乏，那边已经不远了，不如扶我慢慢过去。”

听到王三秋突然改口叫自己九哥，乔九神情微动，好像是在挣扎着什么，最终并没有出言反驳，而是默认了她的称呼。

去姓呼名，这也是显示亲近之意，王三秋的意思已经非常明白了！

虽然只是默认，乔九的心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被人背着，王三秋不好受，乔九同样不好受。

背着火炭一样滚烫的人走路，背部每一下柔软的触碰都在挑逗着他的底线和压抑许久的感情。

此时一声“九哥”，整下午都在提醒自己需要淡漠处之的心，突然崩塌了。

这里是千里外的蛮荒之地，是鼓励男女自由相好的地方。

不是勾心斗角的朝廷后殿，也不是需要防备所有人的王府，他是一个可以有爱的人，不是幽魂死士……

等他们磨磨蹭蹭到了竹林不远处，果然看见一条通往江边的小路，以及几处田垄和水渠，只是早已经长满杂草，渠中无水，堆积着山洪冲下来的枯枝败叶。

再往竹林深处走，是几间围墙破败的土坯茅屋。

门上挂着一锈迹斑斑的铁锁，窗纸也破开了，一阵山风徐来，吹得噼啪乱响。

门锁只是挂在环中，不用钥匙就可以取下来。

乔九手扣一枚小刀，取下锁头推门而入。

外面看着虽然破败，可里面的桌椅板凳陈设一应俱全，看样子已经有些日子无人使用，上面铺着薄薄一层从墙上剥脱下来的泥土。

卧室里没有床铺，空床架上堆着些润湿的稻草，床头搭着几间灰黑衣服，屋角卷着半张席，已经粘上蛛网。

王三秋溜去灶间看了看，有些已经结块的盐饼，台上放着一只油罐，就贴罐底有一层油脚没有干，其余的什么都没有了。

两人只用一圈就看完屋子，现在天已经黑下来，想走是不行了，虽然此处无人居住，有这屋顶在至少不担心说来就来的夜雨。

乔九在周围寻了些细柴和枯枝，又去灶间找到丢弃的火石，击打一阵敲出火星，轻松引燃竹叶，就在院里点起火堆来。

王三秋则拿了他的小刀，琢磨着给两人准备吃食。

没有米面，但乔九下午剥出来的兔肉还在，执起几根木棒绑成的火把，王三秋摸进来时看见的空地里，在那么找到一些先前主人种的小葱和芫荽，还扒出一块姜。

只是这些菜无人打理，早已经回归野性，小葱长成手指粗细的野葱，芫荽菜也是半人高的灌木，凑合着能出味。

等她回到院里，乔九已经按她的吩咐削出几根木钎备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