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统一世界，有什么意义吗？”

艾琳一句话打破了伊凡的沉思，他倏的抬头，看向月光白雪间，那个只着轻薄黑色纱裙的女人。

“曾经有人对我说过，不论是魔法还是其它什么东西，都是自由的。强行将其划分阶级，强行将其统一到某一个规范里，并不一定是什么好事。”

光影缥缈，她的声音也幽幽的。

“只有自由，不加限制的发展，才能够出现更多的可能性，出现更多更有趣的东西。”

不知为何，伊凡总觉得艾琳这几句话怪怪的。

洪月苦笑一声，脸色略显扭曲，“自由？呵，如果这个世界不在您与格林德沃大人的引导下，谈何自由？

我老师因为曾经是圣徒，被神秘事务司辞退，差点被抓进阿兹卡班，好不容易加入布斯巴顿，但在布斯巴顿也是舅舅不疼姥姥不爱的存在。

她……可以说，坚持她活到现在的信念就是格林德沃大人和您，可现在，您说，统一世界，有什么意义？

别的大道理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如果您东山再起，曾经跟随在您身后的那些已经成为耄耋老者，路都快要走不动的人，能够有一个幸福的晚年。

他们不想在等待中沉默的灭亡，而是在追求梦想和未来的路上，怀抱着希望死去。”

洪月深呼吸一口气，稍稍平复一下心情，她缓缓开口，语气沉重，“我希望，您能为这些人，这些蹉跎了数十年光阴，只为等待格林德沃大人和您归来的人，一个交代。”

“你知道那个《诗翁彼豆故事集》里的死神吗？”艾琳没有回应洪月的话，反倒将话题引到了另一个方向。

洪月愣了一下，才轻声道，“您是说，那个给了三兄弟死亡三圣器的死神？”

“今天，你也在拍卖场吧？”艾琳走到伊凡身边，她将伊凡揽在怀里，揉着他火红的头发，笑道，“你也听到了吧，伊凡是打破了限制的夜之爱子，有着成为神的希望！”

她轻声道，“我说起那个死神，其实就是想告诉你，那个死神，就是传说中那个，以人之身，窃取了死神神格权柄的夜之爱子。

你们曾经以圣徒自称，追寻所谓的死亡三圣器，但是，那有什么意义？就算真的拿到所有的死亡圣器，也不过是有了一个和死神沟通的机会。

可伊凡，将成为下一个神！

而且，他在我的辅助下，将成为最强的神！

既然有比死神都有潜力的人在身边，我为什么还要带着一群老头老太太，去追寻一个死神制造的魔法道具？”

“您……您说的对。”洪月这下哑口无言了，圣徒其实就是死亡圣器的信徒，他们追随对死亡圣器极为痴迷的格林德沃，想要建立一个对巫师来说非常美好的世界。

艾琳曾经是他们之中的一员。

但是，正如艾琳所说，她身边有三分之二龙、三分之一精灵的有着巨大成神希望的伊凡在身边，她又何必带着那些老头老太太们去追逐曾经那个渺小的梦想？

可是，可是，可是……

洪月鼻子一酸，眼泪不自觉地从眼眶里溢出。

可是，那些老头老太太们就只能在那漫长的等待中，一个接一个的，默默消亡吗？他们曾经也是，年轻有为、信心满满、魔力高强……希望改变这个世界的年轻人啊。

而且，现在，如果她带着“贝尔塞利翁大人和格林德沃大人把你们抛弃了”的消息回去，那些步入古稀耄耋之年的老人们，有几个能承受的住呢？

这可真是残忍啊。

“我知道了，我这就离开。”

洪月抽抽鼻子，情绪低沉。

她放弃了，连那把想要当做圣诞礼物送给老师的斩龙剑都不想要了。

在西尔维娅老师眼里，曾经的格林德沃是那么的意气风发，曾经的贝尔塞利翁是那样的强大迷人。可时间终究是最狠毒的毒药，将一个人的坚持和信仰毫不留情的抹杀了个干干净净。

就像她面前这片大地。

落得个白茫茫。

真干净。

“我……”

伊凡看看艾琳又看看转过身，像一条败犬般在雪地上踱步的洪月，他伸出手，想要挽留一下，但却被艾琳轻轻压了下去。

“那些人在无知中默默死去才是最好的归宿。”艾琳看着洪月颓废的背影，右手轻挥，对那把插在雪地里闪烁着银亮金属光泽的黑铁剑施展附加魔法，“人格附加！”

她揉揉伊凡的头发，接着道，“在平和的世界中老去，平安的从黑发到白发，这其实也是一种幸福啊。”

“如果你真像你说的那么想，为什么，要在剑上附加人格？”

伊凡挣开艾琳的怀抱，他看了她一眼，指着那把在红色魔法阵下熠熠生辉逐渐改变着形状的斩龙剑。

“谁知道呢？”

艾琳看着那把斩龙剑如融化的蜡烛般，缓缓重新塑形成格林德沃的模样，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弧度。

“他是格林德沃先生吗？”

伊凡看着那个和他曾经看过的电影里模样一般无二的银发黑衣男人，嘴角微动，想要叫洪月回头，却始终没有发出声音。

艾琳按着他的肩膀，轻声道，“我把他寄存在我这里的，曾经最辉煌时的记忆、人格、魔法资质等等，附加在了那把斩龙剑上。

他说，圣徒们希望看到的是一个意气风发斗志昂扬的他，而败给世界浩瀚之大的他，不配再成为他们的领袖。

所以，如果可以，他希望让这个‘虚拟的他’代替他本人，成为那些人的精神支撑。

但是，我一直都没有这么做，因为，我相信，总有一天，他会重新站起来，从那座属于他的纽蒙迦德走出，王者归来。

可惜，从1945年他自囚在那儿之后，四十多年过去，他依旧没有走出‘世界’给他带来的影响，依旧在那里逃避。

也许，是时候让这个假货替代他，给那些追随者们一个交代了。”

艾琳说话间，斩龙剑彻底变为格林德沃的模样，只见，他嘴角轻勾，老魔杖从袖口滑出落在掌心，他对着天空踏云望月的驺吾虚影轻挥魔杖，嘴里念念有词。

片刻，驺吾似乎听懂了他的话，踩着空气从云层上狂奔而下，径直冲进了他的胸口，之后，便消失在了原地。

而后，他又以相同的方式召回了趴在洪月肩膀上晃着小短腿的香火精灵。

做完这一切，“格林德沃”走到艾琳身边，他对艾琳行了一个绅士的礼节，轻声道，“我很抱歉。”

艾琳摇头道，“不需要抱歉，人类始终是有极限的，不能超越极限，并不是你的错。”

“格林德沃”缓缓道，“我相信，我会超越极限的。虽然那时，我可能就消失了，但我将为我的消失而感到雀跃。”

艾琳面无表情，似乎对他的话并不抱有什么希望，“希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