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觉得自己的命运，是被诅咒的么？”

林景深正在将锄头绑好，这根锄头，是父亲送给他的唯一礼物。可多少年了，他第一次一个人留在这小屋里面，唯有现在，他觉得寂寞。

那最熟悉的声音从他背后传来，这种寂寞一扫而光，他扭过头去，却看见了一个有些悲伤的笑脸。

“都……结束了么？”

“如果我们从一开始，就是一个人，会不会没有那么寂寞？”

月光洒在地面上，一如母亲拥抱着兄妹，他们喜欢月光。妹妹似乎有些不同，她坐在光雾上面，灵魂在燃烧着，宛如一具冰冷的尸体。

“……没做到么？”

林景清点点头，她看到这间小屋，忽然觉得后悔。

不要，是悔恨，她恨自己的一切。

“景深，诞生在这种家庭中，你后悔么？”

“我不后悔，因为我有家人。”林景深仿佛知道了命运，他起来，将农具全都放好摆整齐，然后用油擦亮。他打开了羊圈和牛棚，将这些小生命赶回大山。

忽然，他抱起来一只小羊羔，走过来，说：“记得妈妈说过，你刚生下的时候，就会和这样的小羊抢草吃了，还记得么？”

“……你不怕么？”

“别人的话，我会怕。但你是我，我是你，我何必去怕呢？”

“还有什么要说的。”

“水缸里面没有水了，记得将水加上。”

“这座房子不会再有人住了。”林景清看着这熟悉的小院，打了一个响指。山头化为丘墟，如山一般的火焰从地上涌出，化作天空上的灰烬。

“这是我们的过去。”

“兄长，究竟什么才能永远的改变一个人？”

“这答案，需要你自己去寻找。”他是最具智慧的人，笑了笑，闭上了眼睛，张开了双臂。

林景清拿出了一柄匕首，抱住兄长，将它送进了心脏。鲜血流向地面，随即消失不见，他只疼了一下，但温暖的地面，接住了他，在妹妹的怀抱里面，他想着该如何告别。

“生日快乐，景清。”

“究竟什么才能永远的改变一个人呢？”

林景清仍然坐在那片虚无之中，她看着景深的身体横列在面前，她忘了这个问题是谁问的，只是觉得，不会有人能够回答她。

而她需要答案。

就连四神也知道，在这种巨大转变的档口，她需要最后一脚。什么真相都不重要，因为真相永远是虚伪的，只有答案才是真是。

她需要答案。

虽然不知道这会花多久，但四神哪怕将自己的一切都赌上，也要给她足够的时间。

究竟什么才会改变一个人的本质？

林景清的思维开始转动，第一个察觉到她开始思考的，是最具智慧的智灵。

思考是一件好事情，生命开始思考就是堕落的开始，而他们有无限的时间和无限的机会，而林溪云们，一次失败，就是永远的失败。

从概率学上来讲，混沌诸神的胜利是必然的，他们可以等上一千年一万年，但林溪云的灵魂却无法支撑哪怕两百年的时间。

或许来说，他的时间不到一年。

几乎所有神明都有这种强烈的预感，一个曾经彻底改变亚空间格局的家伙，正在陨落。

但……也是所有人都在猜测，他不会对眼瞎这个烂摊子没有丝毫的安排。或者说，作为后招主义者，濒临深渊的底层，他的反抗会更为激烈。

而且完全无法猜测。

智灵总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就连那个女人样貌的林溪云，也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

但他们看向那在亚空间深处那条血河结界的时候，却只是感觉到了一股强烈的……不安。

二号宇宙的存在是个秘密，虽然等级基本和帝国的预算表差不多，但混沌阵营还是不知道的。

与其说是不知道，更不如说他们无法理解这种形式的存在。那些修真者们或许还能提出一些理论，可混沌诸神，那些宇宙的囚徒，根本无法理解什么叫做“宇宙之外”。

囚徒。

混沌诸神从诞生开始，就已经永远的知晓了自己的使命，拥有了无上的力量，但也因此被力量所囚禁。

为什么？

战神永远无法退却，哪怕他已经对一场又一场的血祭仪式厌恶透顶，但他却无法叫停哪怕一场战争。

智灵所做的一切都必须诉诸阴谋，哪怕是计算1+1，或者是去打一瓶酱油，都充斥着难以理解的阴谋和计算。

慈父必须去平等的爱一切的生命，万物都不能存在任何的改变，但世界的变动永远不会停歇，所有的生命都会走向被慈父厌恶的结局。

至于爱神……危险的灵感和只有一次的快感永远只能是生命的调味剂，就连她也有厌倦寻欢作乐的时候。

所以每次当他们诅咒自己的命运的时候，就会格外憎恨那位李景修。她有名字，有父母，有家庭，有身体，甚至还有行走在物质界的权利，最关键的，她有选择的权利。

命运是何等的不公平啊。

见到林景清陷入了决定宇宙命运的思考之中，四神终于决定，彻底将这片亚空间深处，无人所知的空间彻底封闭。

“希望当这片封印打开，世界会焕然一新吧。”

四神与外界断绝了关系，但这和正在燃烧的神代世界，并没有什么关系。

旭日正沉溺在战斗的快感之中，战神大魔的强大毋庸置疑，神代世界本身便足以让一位大魔彻底解放他的神力，而刚刚将愤怒纳入灵魂的旭日，根本没有收敛的想法。

只见这提着黄铜大斧的焦黑巨人，几乎是整个人砸进了战阵之中，他是刚刚吞噬了血裔的灵与肉的巨人，只要一招，就能将一位正神一刀两半。

但他终究来的太晚了一些，他出现的那一刻，长尾政景总撤退的命令早已经下达，他虽然仍然冲锋在前线上，但他所伤害的混沌方的士兵越来越多，秩序方的士兵越来越少。

他逐渐从力量的狂欢之中醒来，他已经从那伟大的主人中得到了一切，而另一场风暴，从自己的内部迸发而出。

一股摄人的气势从自己的躯体中分裂出来，他的所有鲜血泵出，那比整个世界还要沉重的力量，那无穷的威势，构筑出一个虚无的幻影。

水茫茫浩浩一流觞，那天地间所站立的身姿，便是四神神选，落月。

“月将升，日将落；厌弧箕箙，几亡周国。”

那无法描述的高贵身影之侧，一个金黄色的，从陌生的宇宙所到来的陌生强者，也随之显露在天穹之中。

金黄色的战甲，金黄色的一切，那是人类意识的集合，人类之主——人类帝皇。

最终之战，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