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你们……是什么关系？”

喉头的酸楚让北宫少凌一度感觉自己说不出话来，冷静了良久，他终于问出。

宇文朔迟疑了片刻，缓缓的开口。

“三年来她的生命中只有我和父亲，于外人看来我是她的兄长也是她的师父。但是于我看来，她是我终其一生都要保护的人！能护她万全，别说三年的折磨，纵使三十年，我也甘愿！”

宇文朔终于在北宫少凌面前不用隐忍自己的感情，明目张胆的说了出来。他苍白的脸，坚定的眼神，让北宫少凌一时间竟无言以对。

因为那一瞬间北宫少凌突然觉得，在他的生命中鲜活过的两个人，都选择了抽离他的生命，不留丝毫的余地。

因为情绪上有些激动，宇文朔突兀的咳了起来，北宫少凌疑惑的看着他。曾经的宇文朔，身体强健英气逼人，总是一副万夫难挡之势。如今一见，他清瘦的身体，似乎带着几分若隐若现的病弱。

为了掩饰自己的不适，宇文朔转过身去，弯下腰捡起了地上的剑，随后长长的呼出一口气来平定自己的呼吸，面色凝重的看向北宫少凌。

“我想说的就这么多！我希望你慎重抉择！到达边境后，你最好带着你的儿子和北宫良夜速速回到西陵边陲，不要多做停留！所有的一切我都能妥协，唯有离儿，她是我的底线！你若敢轻举妄动，我真的会不客气的……”

宇文朔的语气不重，但是那不容妥协的坚定，北宫少凌听的清清楚楚。

宇文朔说着就执剑从他肩头擦过，当他清瘦单薄的肩头擦过北宫少凌的身边时，他苍白的脸，他断断续续的咳，他仿佛修刻过般分明，再瘦下去就有些过分的下巴，让北宫少凌终于微微的蹙起眉头，情不自禁的转过身来看着他。

“你的身体……何故如此？”

北宫少凌的疑问，让宇文朔停住了脚步。僵持了片刻他转过身来，看着北宫少凌一脸的疑惑，他先是一惊，随后凌然的苦笑一声。

“这一切……不都是拜你所赐嘛……”

“什么……”

北宫少凌惊诧的看着宇文朔，不知所以的呢喃。

宇文朔颓然一笑，笑中尽是对前尘往事的不屑。

“过去的事再提起来，于谁而言，都是伤害，你说呢？”

“……”

“过去的事，就都忘了吧！”

宇文朔说完，转过身快步走回来草屋。北宫少凌看着他走了进去，走到了叶离儿身边坐在了草团上，将叶离儿歪在一边的头靠在了自己肩上，随及轻抚了两下她的头，靠在墙上闭上了双眼。

他对待叶离儿如清风朗月，倾洒着温软自然。那种欲望之外的呵护，让北宫少凌的心突兀的揪在一起，生涩的疼了起来。

那一幕他再也无力目睹，他抬起腥红的双眼看向夜空，没有月亮，没有星星，漫无边际的阴霾和灰暗，仿佛北宫少凌此刻的心境，已经没有了光亮。

他闭上了酸涩的双眼，眼角有晶莹的液体闪着孤独的光。

夏莫离，过去的一切，你选择了遗忘，于你而言是一种解脱，于我而言，却变成了触碰不得的疼痛。你说要陪我看西陵的万里河山，如今你却在大夏的土地上冷眼看着我，眼中的陌生和敌意，让我突然觉得前尘一梦，梦里，竟是空欢喜一场。

宇文朔，曾说要陪我上天入地永不背叛的人，如今那誓言早已风吹云散。可还记得承阳殿那两个藏了酒的少年，可还记得宇文府无数次的推杯换盏，可还记得战场上我们一次次出生入死从未放弃？如今我们再见，我在你的眼中并未看到敌意，也并未看到怨恨，尽是无边无际的冷漠。那冷漠，让人心寒……

那夜北宫少凌坐在草屋外，迎着微亮的火光，他看着逼仄的夜色。那天夜里没有期待，没有光亮，仿佛都没有天明般，北宫少凌陷入了无边无际的惆怅和悲伤。他孤独的坐在那里，黑夜中他的眼中闪着孤独的红，浓密的睫毛迎着风无措的眨动，薄唇紧抿，脸上尽是孤寂的隐忍。

自小他感受过多于旁人的种种苦楚，但是都没有这个夜晚来的猛烈和绝望。

过往的一切终于在他的心里弥散般炸开，夏莫离的莹莹笑面，潺潺泪眼。宇文朔的仗剑相随，生死相护。种种的过往都让他抵着疼痛的左侧胸膛红着双眼抬起头来，他看见草屋中靠着宇文朔肩头的那张嵌入他灵魂的脸。那张脸午夜梦回一次次的笑面如花与他盈盈相绕，多少个夜晚他从心中难忍的疼痛中醒来，发现身边的凄楚和清冷时，他宁愿重新回到梦里哪怕醒来会再痛一回。他贪恋的看着那张脸，颤抖的伸出手去，却发现无论如何，他再也碰不到那张让他魂牵梦绕的脸。他酸涩的滚动着喉结，绝望的闭上眼睛。直到看到东边天空破白，他终于苍茫的流下泪来……

天微微亮时，叶离儿缓缓的睁开眼睛。看着身旁的宇文朔，又看了看一边的两个丫头，她警觉的起身，四下打量起来。

听到她起身的响动，宇文朔和两个丫头也都醒了过来。草屋内仅有的四个人，让宇文朔也疑惑的看向叶离儿。

“堂儿呢？他父亲和他伯父也都不见了，他们是走了吗？”

叶离儿四下打量没见到人，一脸不解的说。宇文朔轻锁眉头，缓缓的走向门口，门边用炭迹留下的字，让宇文朔一眼认出那是北宫少凌的字体。

“如你所愿，从此不要再见，两生安好！”

看着那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字迹，宇文朔眼中一阵闪烁，心中酸涩。

“朔，怎么了？”

叶离儿走到门口看见宇文朔眉头微蹙，脸色苍白，紧张的问。

宇文朔身子一侧，挡住了那行字。对着叶离儿扯动嘴角，干涩的笑笑。

“我没事。他们应该是走了，我们也启程吧！”

“什么人啊？走了都不打个招呼？我发现他们北宫家那两个人都不太正常，竟然不如堂儿一个小孩子！朔，你是怎么认识他们的？”

叶离儿一脸崩溃的说。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啊？”

“久的……我们都该忘了……”

宇文朔的眼中，一阵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