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你又在这里赏花吗？”

一声奶萌奶萌的童音，打破了北宫少凌在花墙边的沉思。花丛被拨开，一个小脑袋钻了进来，浓浓的眉毛下闪着一对大眼睛，乌黑的眼珠神气地转来转去。北宫少凌把视线从花墙边移开，看向了脚边那个小小的身子。

北宫堂，西陵如今的太子，柳如烟的儿子。

他一如出生时那般雪白无暇，眉眼中的熟悉气息让北宫少凌几年来对他分外的疏离。不知为何，他总是不敢靠近他，每当他想仔细的看看他那慑人魂魄的眉眼，内心就仿佛总是瞬间坠落无边的黑暗，纠结而惶恐。

他生的极为好看，出生之时就已被立为东宫太子。虽然年幼，却与生俱来一份高燃之势，自带王者风范。奶萌之时他可以甜腻撒娇，凌厉之时他又自带慑人的光芒，他生的如此优秀，却让北宫少凌一再的对他疏离。

他们父子之间，不曾有过任何亲昵之举。

每每看到他，北宫少凌就想到夏莫离那个刚刚出生，就已经夭折的孩子。尽管他知道这一切与眼前这个孩子无关，可是就是没办法说服自己给他一点点垂爱。

不过说来奇怪，北宫堂虽然养在柳如烟宫中，却对柳如烟极为冷淡。并不像其他孩童那样黏腻自己的母后，北宫堂与柳如烟之间的微妙，一度让北宫少凌感到疑惑。

北宫少凌疑惑不解，这个孩子对他的母后极为疏远，却一再的追逐自己的脚步。自从他懂事以来，时不时的在哪个瞬间，他就会出现在自己的面前。用他那让北宫少凌不敢直视的双眼，含情脉脉的看着他。无论他多么的冷漠，他总是乐此不疲。

“你应该知道没有朕的允许，是不可以随意来到离宫的！”

北宫少凌结束了沉思，冷冰冰的说了一句。

“可是我来了几次，父皇不是也没有说什么？”

“有再一再二，没有再三再四，你的老师应该教过你！”

北宫少凌说着就向离宫外走去，因为他腿长走的极快，北宫堂小小的身子却要快步奔跑才能追得上。他追上北宫少凌，小手抓住他的衣摆，北宫少凌停了下来，北宫堂扬起小脸，一脸呆萌的看着他。

“老师还说，父慈子孝！可是为什么子欲孝，父不慈？”

北宫堂的声音奶声奶气，听起来舒服又无害。可是他无礼又大胆的质问，却瞬间激怒了北宫少凌。

“你好大的胆子！”

“是啊，我好大的胆子！父皇想把我怎么样呢？”

【“你好大的胆子……”

“是啊！我好大的胆子！陛下想把我怎么样呢……”】

现实中的声音与回忆中的声音重合，北宫少凌突兀的瞪大双眼。眼前这个孩子的所言所行，竟然和从前的夏莫离如出一辙。天意多么的弄人，这世上总有一些人事，留在你身边的作用，就是用来警醒和折磨的。

北宫少凌的眼睛猝不及防的红了起来，原本仰着小脸倔强不已的北宫堂，见到北宫少凌红了眼眶，急忙摇晃了几下他的衣摆，一脸的软萌妥协。

“父皇不要伤心，儿臣知道错了！儿臣知道父皇日理万机，自然没有多余的精力来陪伴儿臣，日后儿臣多多抽空陪伴父皇就是了……”

北宫堂的话，让北宫少凌颇为无奈。三年来自己对他的冷漠不置可否，但是这个孩子却始终乐此不疲的向他靠近。仿佛他的身上有什么魔力一般，让他一次次的想要探寻。

“于朕而言，你是朕的臣子，并不是朕的儿子！你我之间，无需什么陪伴……”

“可是于儿臣而言，父皇先是父，而后才是君！”

“看来朕要换换你的老师了！”

北宫少凌一边冷漠的说，一边拨开北宫堂的小手，就要走出离宫。

“父皇……父皇……此事与儿臣老师无关！儿臣今日来寻父皇，是有一事想与父皇商议！父皇——父皇——”

北宫堂跟在后面追逐，连声呼唤，北宫少凌终于停下了脚步。身子却背对着他，没有转过身来看他。

北宫堂气喘吁吁的跑到北宫少凌前面，扬起白嫩的小脸望着他。那似笑非笑，柔软中又带着固执和不妥协的眼神，让北宫少凌一再的想逃。

“有什么事快说！朕还有事！”

“儿臣听闻五皇伯梁王殿下近来病的沉重，已经久咳难起。早前听老师说大夏有治积咳良方，颇为神奇。只是此方知者甚少，寻起来甚是困难。儿臣又听闻边陲与大夏接壤之地传来疫情，四皇伯明日就会启程前去处理此事。儿臣希望与四皇伯一道前去，一来助四皇伯处理边陲疫情，二来可去大夏寻找治咳良方。”

北宫堂有条不紊的诉说，看起来丝毫不像是才几岁的孩童。北宫少凌当然知道积咳成疾谁人可治，当年正是因为这道治咳良方，才将他们推上了万劫不复！只是他花了三年的时间，再也未寻得此人。他不知道她在世界的哪个角落，他甚至不知道她是否还活在这个世上。

想到这里北宫少凌的眼神分外黯淡，北宫堂迎向他的双眼，继续说。

“父皇，可许儿臣前去？”

“你可知道，大夏于我西陵而言，乃虎狼之地！如果让大夏知道我西陵的太子进了大夏的地界，你可还能全身而退啊？还有，边陲疫情岌岌可危，如今已经死了数人。你可知你虚龄几许，你去了，又能做什么？难道朕要把你的婢女，玩偶，奶娘通通带去，让你去胡闹吗？”

“父皇——儿臣虽年幼，却不喜玩闹，希望早日为父皇分忧！”

北宫堂满脸稚气，却异常成熟的说。

“此事朕不许！明日开始继续和你的老师学习，闲来无事去你母后宫中相伴！莫要再来寻朕！”

北宫少凌说着向前走了几步。

“父皇——”

“还有……”

北宫少凌停了下来，转过身来一脸凛然的看着北宫堂。

“不许再来离宫！这是朕最后一次警告你！”

“父皇……父皇——”

任凭北宫堂如何呼唤，北宫少凌头也没回的走出了离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