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宫良夜回到宫中解开衣袍，因一身或深或浅的剑伤，他将袍子退下扔在了地上。此时房中的门被“吱呀一声推开，他背对着门没有转头，处理着一身伤口。

“怜儿，书案下有一瓶伤药，帮本王拿来！”

来人没有作声，走向了书案。

不一会儿他感觉到身后的伤口一阵刺痛，药被洒在了上面。他扭曲着脸转过头，看见了站在他身后正在为他上药的江曼歌。

“怎么是你？”

“为什么不能是我？难道殿下已经不想见到我了？”

江曼歌轻缓的说。

自从那日她得知了那个小白瓶的出处，询问了北宫良夜心中是否有她，而北宫良夜不留余地的否决了之后，她已经很久不曾来过北宫良夜这里。

似乎是达成了默契，他们一个不来，一个不传，就这样身在一个宫中，却多日不曾相见。

宫中的变动江曼歌一直都有耳闻，但是深知这关系朝局变动，关系西陵动荡的局面容不得她轻举妄动！直到她听说司空家反了，乱兵围城，而魏王冲破敌军大阵一剑封喉杀了司空墨，她才震惊的跑去询问，魏王如何？可有受伤？

她无处去寻，唯有在宫中等待。直到终于听说魏王回宫了，她才飞奔而来。她推开北宫良夜房门之前，已经在门外平复了很久。

北宫良夜看江曼歌的手有些颤抖，拿过了她手上的伤药。

“我自己来吧！”

“你杀了司空墨？”

江曼歌的声音哽咽着问。北宫良夜迟疑了一瞬，因为伤口被药刺痛，紧闭上双眼，额头泛起细密的汗珠。

“是啊！他意图谋逆，让宫中血流成河，难道不该杀吗？”

北宫良夜强忍着伤口的疼痛，咬着牙说。他只字未提江曼歌的家仇，只说了司空墨该杀的理由就是因为谋逆之罪。江曼歌本充满期待的双眼瞬间黯淡下来，她早该知道会是这样，为什么还总是想要自取其辱？

“不管殿下因何杀他，总归是帮曼歌报了家仇！曼歌谢殿下……”

江曼歌一边说着，一边跪了下来。双手叠十扣下了头去。

北宫良夜转身看着她跪在了自己的榻边，双眼苍茫的眨动两下，拿起一件亵衣披在了身上，从榻上起身，走向了窗前。

烦闷的空气几乎让他窒息，他推开了窗子，无言的站在窗边。而江曼歌却扣在那里良久，没有起身。北宫良夜从窗边转过身来，面色清冷的看着她。

“谢就不必了！若非为了西陵皇城不落入贼人之手，本王也不会杀他！所以杀他也并非为你，你就不必介怀了！”

“纵使殿下无心使然，也是助曼歌报了家仇！此恩此德，曼歌定当以死为报！曼歌此生都忠于殿下，愿为殿下舍死忘生！”

北宫良夜一脸凄楚的看着她，若此刻江曼歌抬起头来，定能看见他眼中的悲伤。北宫良夜喉结无措的滚动两下，从窗前走到榻边，蹲了下来，双手紧握江曼歌的肩头，将她拉了起来。

江曼歌泪眼看着他。他因受伤苍白不已的脸棱角分明，仿若天工之笔，没有丝毫瑕疵。

“你真想报答我？”

北宫良夜挑眉询问。

江曼歌毫不迟疑的点了点头。

“那等大夏退兵之时，西陵太平之日，你离开本王可好？”

“什……什么……”

江曼歌不知所语的看着北宫良夜。北宫良夜此时的脸上却没有任何戏谑之情，也没有任何玩笑之意。反倒是一脸的认真，前所未有的认真。

“殿下希望……曼歌离开殿下身边？去哪里？”

“去哪里都好！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好好活着，只要离开本王就好！”

北宫良夜扬起下巴，故作云淡风轻的说。可是他眼中苍茫悲许的光，几乎就要刺破这苍穹，给苍穹徒增一道伤。

江曼歌眼里的泪终于落了下来。

“殿下就那么讨厌曼歌吗？”

“是啊……麻烦！自从你来了，本王感觉麻烦透了！这皇朝易了主，西陵变了天，就连从来不愿掺合这些事的本王都卷了进来，此刻看来想跳也跳不出来了！当然，这都不是你的错，只是本王想少一个麻烦！既然你的家仇得报，你我也就再没有什么纠葛。离开这个繁错复杂之地，去外面自由自在，不是更好？”

“可是外面的世界再好，却没有殿下……”

江曼歌看着北宫良夜，眼里的泪双双落下。那盈盈粉泪，寸寸柔肠，让北宫良夜看在眼里，一闪而过一丝悲怆。但是转瞬他勾唇浅笑，一脸凉薄。

“没有本王又如何？外面大千世界，才貌俱佳的男子，多的你数都数不清……”

“殿下对曼歌就没有一丝不舍？殿下难道对曼歌从来没有一丝情义？”

积蓄在江曼歌心中已久的疑问，她问了一次，被否决，不甘心！她还要再问一次！

“没有！”

北宫良夜轻简的两个字，如刀般划进了江曼歌的心里。是她自取的痛，她明明已经知道答案，却非要再问一次。看着北宫良夜那波澜不惊的表情，除了伤口的痛让他略显苍白以外，没有一丝一毫的异样。江曼歌见此，垂下了眼帘。

“曼歌知道了！稍待敌军退去，曼歌自会离去！殿下受了伤，早些休息吧！曼歌退下了……”

江曼歌说完转过身，疾步走出了北宫良夜的房间。北宫良夜方才云淡风轻的双眼瞬间一片凄楚，他身子无力的后退了两步，颓然的坐在榻上，双眼直勾勾的望着前方。

【“母亲，你为何不与我回宫？你为何明明活着却要与儿子生生分离？”

“你可知这是哪里？”

“母亲……”

“这里是西陵皇城最大的青楼，是烟花之地！你身为一朝之子，定是熟读皇族宫规！风月女子，此生不能入皇室典籍，纵使为奴为俾都为皇室所不允！所以我们这个身份的人，一但碰上你们皇族的人，就注定要一生孤寂，无名无份，无路可退……”】

北宫良夜从回忆中拔了出来，双眼突兀的红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