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卫退了下去，北宫寒缓缓的走到北宫少凌身边，北宫少凌颓然的坐在地上，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前方。

“朕告诉你，很多事情并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很多事情的真相，也并不见得可以公诸于众！朕是在教你，这件事这样处理，是最合适的方式。”

“……”

“身在帝王家，有很多的无可奈何。你才刚刚开始！既然你执意要和她在一起，这就是你平息此事需要付出的代价……”

北宫寒拍了怕北宫少凌的肩膀，北宫少凌依然愣在那里没有任何反应，北宫寒见状，叹了一口气，拖着疲乏沉重的步子，离开了承阳殿。

北宫少凌在承阳殿中的回忆，多是欢喜的。少时母妃常在此抚弄她挚爱的兰花，他即便坐在这里温书，看着母妃温婉的笑意，也不觉得无趣。这殿中始终充满了他少时的温馨，但是今日这里的冷漠，让北宫少凌身心俱冷。他自知皇权的冷漠，但是今日却第一次感受到了这血一样的残酷，和无可奈何。

他要离开承阳殿时，外面是一片刺眼的艳阳。他离开承阳殿的必经之路上，花儿那浑身是血的身子被扔在那里，那刺目的鲜红，染了承阳殿在北宫少凌心中多年的温馨。

他不敢看，却还是忍不住去细细观摩花儿的尸体。她娇小的身子瘫软的趴在地上，那一袭衣衫已被棍棒打的残破不堪，一身是血，却已凝固。她死不瞑目的眼，铮铮的瞪着天，像是在怒目这上天的不公，为何对她如此残酷？

她本不该来此，更不该在此离去。

她还未到细细体会人世残虐的年纪，却已被人世的残虐夺去了魂灵。北宫少凌眼睁睁的看着死神逼近了她，却无能为力。如今看她暴尸于此，又无可奈何。

那一刻的负罪感和无力感，将北宫少凌紧紧的包围，让他感觉呼吸已经开始无力。

他缓缓的蹲了下来，骨节分白的手颤抖的上前，覆上了花儿的眼。迎着煌煌烈日，北宫少凌抬起头来，闭上了焦灼的眼。

北宫少凌回到寝宫之后，躲进了书房。拒绝了晚膳，只拎了几壶酒，推开了案前的种种书文，独独将那几壶酒摆在了案子上，并且摆在了中间，坐在那里痴痴的望着它们。

期间有人来报，说宇文朔已经回府，而夏莫离已一袭红衣被送进了蔷薇园。北宫少凌将夏莫离的院子起名蔷薇园，去祭天之前，他已和夏莫离将那一兜蓝色蔷薇的种子种下，此时怕是已经发芽。

北宫少凌沉默未语，挥了挥手，来报的人匆匆退下，关上了门。

他盯着面前的酒，双眼呆滞，神思已经天外。他随意抓起其中一壶大口灌下，那酒烈意十足，灼人心肺，北宫少凌突兀的咳嗽起来。他喝光一壶扔下，又拿起另一壶，猛的灌下，两三壶酒下肚，北宫少凌泛起了微微的醉意。

他颤抖着手伸进胸前，拿出了北宫君乾交给他的状纸。状纸上宇文朔三个字，他再熟悉不过了。熟悉他的人，熟悉他的字，熟悉他的一切，却独独不熟悉他的情感。

那刚劲有力的字体，那毫无怨言的指痕，他是带着怎样的心情，签下这张状纸的？他北宫少凌的侧妃，竟然让他愿意用命来换吗？

想到这里北宫少凌猛灌了一口酒，烈酒伤了他的喉，让他撕心裂肺的咳嗽起来。咳着咳着，眼里竟咳出泪水。他看着那刺目的三个字，苍凉的笑了起来。

【“少凌，你和阿离，是什么关系？”

“她是这玉佩的主人。”

“当时在宇文府你让我帮你寻找玉佩的主人，这玉佩是阿离的？”

“是。”

“这玉佩与你在边陲认识的女子有关，难道阿离就是你在边陲认识的女子？”

“这枚玉佩是四年前在边陲分别之时我赠与她的，她千里迢迢来到皇城，并不是找什么所谓的表哥，是来找我的。早在我和柳如烟大婚那日，我便认出了她。为了她的安全，也为了不给你凭添麻烦，所以此事并未告知于你。我想你应该相信，我不是有意欺瞒于你！”

“既然她千辛万苦找到了你，为何还要离开？”

“她早就见到了我，而我见到她时，已是大婚之日。我何尝不曾挽留，只是她倔强固执，宁为玉碎不肯瓦全，所以执意想要离开。”

“少凌，你应该早点告诉我的……”

“朔，你应该相信我是……”

“我相信你是为了大局着想，但是如果你早点告诉我，何必……何必造成今日局面……”】

【“司空墨，你不要从中挑拨！殿下，此事的蹊跷肉眼可见，即便我们有什么，断然不会在此，此等奇耻大辱末将尚且不论，阿离的名节不可不理！殿下……”】

【“我……我执巡的地方距离你诵经的佛堂很远，相比较之下我直接去东边小佛堂会更快一些，事出紧急，我没有考虑那么多，我……”

“是什么让你冲昏了头脑？失去了理智，变得不会思考？”】

回忆中的那些声音告诉北宫少凌，可能最初真的是他错了。当夏莫离在城郊救了他那一刻，他将她交到宇文朔的手里时，这一切就已经错了。如此一个有着倾世之容，芳华绝代的女子，宇文朔动心有错吗？

错的是他，是他没有及早的说明这一切！

想到这里，北宫少凌更加懊悔的纠结起眉头，又灌了几口酒。此时她听见门外响动，接着抠门声传来，他冷眼看着房门并未做声。

“少凌……听说你回来了？我进来了？少凌……”

柳如烟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北宫少凌的双眼变得凌厉起来，紧紧的盯着门，依旧没有做声。

片刻后柳如烟推门而入。

“少凌，你既然在书房，叫你怎么没反应呢？听说你回来了，我做了两款小点心，怕你夜里忙起来困乏，我又泡了热茶给你……”

北宫少凌面色冰冷的坐在那里，看着柳如烟笑面如花的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