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周思恩已经像是病入膏肓了一样，哪有曾经的光彩照人。

自从进来开始，她就在心里一遍一遍的回忆着过去的点点滴滴，回忆着跟春山见过的每一面。

她知道自己这次出不去了，她的罪名太多了。

她不求别的，只想在临死之前再见他一面。难道这个小小的愿望都不能实现吗？

“周思恩！我劝你想开一点，把知道的都说出来。他已经把什么都说了，你还在这里负隅顽抗还有什么意义？”

周思恩没管那人怎么叫唤，嘴里只喃喃的重复着一句话：“我要见余春山，我要见余春山……”

看她这死猪不怕开水烫了，审问的两个人气得摔了笔走了出来。

“怎么办？要我说还是把余春山给叫过来吧，要不然她这样子，咱们也问不出来东西不是？”

“继续往他家打电话！”

“打电话也没人啊，接电话的人就说余春山没在家，真的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给穿制服的人气坏了，“不接电话，还能不回家吗？咱们今天去他们家堵他！”

俩人说到做到，换了一身便服，开车就守在陶陶家的大门口附近。

这几天春山确实在忙，不是刻意的在逃避这些人的电话。

先是带着飞仔跑互联网的事，还有就是博物馆的选址。

“大哥不愧是大哥，就是带派！”

飞仔一出来就给春山拍手叫好，“刚才那些人都被大哥你说懵了，我看他们根本就不懂，只会嗯嗯嗯……”

两人坐上汽车，飞仔还在喋喋不休。

春山开口打断了他的话，“飞仔，你以后想做什么？”

飞仔一愣，“我还能做什么啊？我就跟着大哥，大哥做什么我做什么！”

“你就心甘情愿的想做一辈子小弟？等你以后生了孩子，让你的孩子跟你一样也做小弟？子子孙孙都靠捡别人的剩生活？”

春山凝视着机关单位的大门，语气沉重的说：“人，到了什么时候都得靠自己。就像我之前的事，我倒了，你也会变得一无所有。谁也保不准能不能再发生那种事，你还是得为自己的将来好好想想。”

“大哥，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你……你想撵我走，单独干？”

飞仔伤心欲绝，差点就想抱着春山的大腿痛哭一顿了。

“大哥，我有几斤几两你还不知道？我是要文化没文化，要脑子没脑子，不跟着你，我还能做什么呀？”

“不是我想单独干，是这事儿用不着咱们俩人一起干。我在这里做我的，你可以回广州做你的。你也好好想想，如果你还是觉得自己不行，想继续给我打下手，我也没意见。”

春山说完启动了汽车。

这种事不是人推着往前走的事，得是他自己愿意，自己想干。他要是没野心，就喜欢这么随遇而安的混日子，他也不能强求不是。

飞仔似乎也懂了春山话里的意思。现在摆在他面前的有两条路，一条路可以看到尽头，另一条路是根本就没有路，只能靠他自己去蹚出来。

但是这条没有路的路，也有无限的可能性，他可能会爬到天上，也可能摔进泥坑里。

他该走哪一条路，他自己也不知道。

汽车开到家门口，春山跟飞仔刚下车，就看见不远处的小汽车里跑过来两个男人。

春山皱起眉，看样子这两个人是来者不善啊。

“余春山是不是？我们的经侦科的。”

男人拿出证件给春山看了一眼，“有点事请你协助调查，跟我们走一趟吧。”

“我能拒绝吗？”

春山知道找他有什么事，他是真不想掺合进去那些破事儿里。

男人想都没想就瞪大了眼睛回了一句：“不能！”

说着一摆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春山深呼一口气，抬脚向他们的车走去，那两个男人赶紧跟上。

“大哥，我跟你去！”

飞仔追了上来。大哥跟着两个陌生人走，怎么想怎么不放心啊。

春山对他摇了摇头，“没事，我自己去就行。你先回去吧，我一会儿就回来。”

“大哥……”

飞仔看他态度坚决，只能乖乖听话，站在原地看着汽车飞快的开走了。

一路上春山一句话都没说，只听着那俩人在告诫他此行的目的。

很快，春山就被带进了一个房间，随后进来的就是周思恩和另外一个穿制服的女人。

周思恩看见春山眼睛就亮了起来，随之视线模糊，泪如雨下。

她后悔了，看到春山的那一刻，她后悔得五脏六腑都要炸开了一样。

当初她不该回城的，如果当时她留在那个小村子，会不会有一天也能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一步错。步步错。她以为回城就能过上好日子，以后离开那里自己就会得到幸福快乐。现在回想起来，在那个小村子里生活的那段时间，才是她人生中最安逸舒心的时光。

春山看着她的眼泪大滴大滴的砸落在桌子上，难免心生怜悯。

只不过他的外表还是不为所动的模样。

周思恩哭了一会儿，直到眼泪都哭干了，心情才稍稍平复下来。

“余春山，你知道吗？我变成今天这个样子，都是拜你所赐。”

春山用鼻子哼了一声，刚才心里的那一丝丝愧疚瞬间烟消云散。

她跟那个人锒铛入狱，确实有自己的手笔在里头。但是你们如果是干净的，又怎么能被人抓住把柄？

收那些脏钱的时候怎么就没想想今天的后果？

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

周思恩抬起胳膊擦了一下脸上的泪水，苦笑道：“他说你就是一条毒蛇，不弄死你迟早会遭到反噬。可我不忍心……有过多少次机会，我却始终下不去手。没想到，真的被他说中了，我们最后都是死在你的手里。”

春山冷着脸，“是你们自己把路给走绝的，从你们第一天做下违法的事，就该预料到今天的结果。周思恩，你最好配合工作，坦白从宽，争取宽大处理吧。”

宽大处理？

周思恩差点笑出声来。

再宽大处理，她也得在牢里过上个十年二十年的，到时候她都成一个老太太了，就算是能出来，又有什么用呢？

“我能抱你一下吗？”

春山皱了一下眉头，站起身就要往外走。

周思恩也站了起来，急忙喊着：“余春山，这可能是最后一次见面了，我就想抱你一下也不行吗？只要一个拥抱，我就把知道的都说出来！”

不管她在后面怎么喊，春山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那天之后周思恩整个人就像是没有了精神气儿似的，还没熬到中秋就离开了这个世界。

那个大人物最终也没逃过死刑，他在临终前跟妻子说了一句话。

待他死后，妻子把他说的地点翻了个底朝天，都没找到那一千斤黄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