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资，给你在市里开一家陶李酸菜厂，你干不干？”

陶陶不是说说而已，自从高正接手酸菜厂，那味道是一天不如一天，味道不好也不脆生。现在饺子馆里用的酸菜都是陶陶自己腌的。

高刚跟小雨都愣住了。

“这可不行！婶子，我们日子过得挺好的，真不用……”

陶陶看向高刚，“不是我想着帮衬你们，只是不想看见陶李酸菜的牌子就这么给砸了。我想你娘也不想看到那一天吧。”

高刚耷拉着脑袋，像是个做错事的孩子。

厂里的酸菜越来越难吃，他在市里都知道这事儿，他娘怎么可能不知道？

小雨看向高刚，她希望高刚能点头答应下来。

面子固然重要，但是连饭都吃不上的时候，谁还会顾及面子问题？

高刚思虑片刻，还是摇了摇头，“婶子谢谢你，我知道你是为我们好。但是我不能这么干，这是逼着高正无路可走啊。”

“从他把陶李酸菜的牌子给砸了的那天，他已经把自己的路给走绝了。”

陶陶继续慢悠悠的往前走，“现在别说咱们这边了，就是河北山东那边都有做酸菜卖的。前些年咱们陶李酸菜还能独占市场，现在呢？你看销量应该也能知道，京城里已经没人买陶李酸菜了。”

高刚怎么可能不知道？

曾经他往京城送货的那条路子都已经断了，因为这事高正还跟他吵起来了，偏说是他从中作梗把生意给搅和黄的。

陶陶没催他做决定，给他点时间好好考虑一下吧。

三个人回到高家小院，高正媳妇笑呵呵的跑过来，“这是余家二婶吧？我总听我娘提起你，这还是头一回见面呢！”

陶陶心里翻了个白眼，冷着脸说：“我也总听你娘提起你。”

头一回见面怎么地？还得给你送份见面礼啊？

没想到高正娶了这么个媳妇儿，搅家不闲，好好一个家都给搅和散了。

高正媳妇笑容僵在了脸上，不是说这个二婶人可好了吗？怎么上来就给甩脸子啊？

她眼睛转到小雨身上，心想肯定是小雨在二婶面前说她的坏话了，要不然二婶不能这样。

小雨平白无故的遭了一个白眼，气得胸口起伏，想上去给她两巴掌。

以为她那点小心思谁能不知道呢？不就是想在婶子身上捞点好处嘛，当谁是傻子呢？

婶子不给你好脸儿就对了！

高正看见这几个人脸上都跟染缸似的，赶忙上前笑着说：“婶子，里屋有一桌，菜刚上齐，你进屋吃一口吧。”

陶陶看向高正的眼神同样冷漠，“没心情吃，等会我们就走了。”

她很不理解，为什么亲人去世了，做子女的还能笑得出来？还有心情吃饭？

当儿媳的笑也就笑了，毕竟婆媳是世仇，婆婆死了当儿媳的确实该开心，确实该笑。

但是当儿子的是怎么笑出来的？那是生你养你的娘啊？！

陶陶都快气炸肺了，这一幕是多么眼熟啊，她曾经也经历过。

她最亲的人躺在棺材里，她的女儿们却在旁边笑啊闹啊，那一刻她真的想去把这些人都杀了，让她们跟着她们的娘一起走黄泉路。

她有时真的很恨自己为什么这么懦弱，为什么不能像恶人一样想杀谁就杀谁！

高正一看陶陶的脸上露出厌恶的神色，求助似的看向高刚。

高刚接收到他眼神里的意思，也不想把场面闹得难堪，低下头看着陶陶说：“婶子，进屋吃一口吧，春山他们也吃着呢，咋说也得吃完再走啊。”

陶陶不想撅高刚的面子，点了点头往屋里走，其他几人赶紧跟上。

红事不请不到，白事不请自来，几乎是一个村子里的人都来了，把高家挤得满满登登的。

炕上，地上，到处都是人。

当初在酸菜厂腌酸菜的几个人坐在炕桌，看见陶陶赶紧摆了摆手，“陶妹子！刚才就听说你回来了，快上这来坐！”

陶陶走到炕沿边上坐下，摇着头说：“你们吃吧，我不饿呢，不吃了。”

这几个人也变老了很多，陶陶仔细分辨了好一会儿才对上号。

“哎，过年的前儿我在电视上看见你家儿子了，在台上又唱又跳的，唱得还怪好听的呢。他咋没跟你回来呢？”

“还有老宛家的小东也跟着一起唱的，小东变化也老大了我差点都没认出来。”

“我听说他们还拍电影呢。拍那玩意儿是不是可挣钱了？一年能挣多少啊？”

陶陶嗯嗯啊啊的应付着，心情不好，实在是懒得说话。

几个妇女撇嘴剜眼睛的，心想这是有钱了，不愿意搭理我们农村人了！

有一个妇女吃完饭划拉划拉屁股下地就走了。她没直接回家，而是去了老宛家。

今天这席，全村只有老宛家的人没来。

虽说白事不请自来，但是也得随礼啊。你给我随礼，我再给你随回去，这么有来有往的人家才跟你处。

但是这个老宛家，全村谁家有事儿都不请他家。不为别的，这老宛家过死门了都，谁家办事他家都不去随礼。

陶陶跟她们聊了一会儿，看屋里大半的人都吃完走了，就站起身告别，转身去别的屋里找春山他们。

她现在只想赶快离开这儿，感觉再待一会儿都喘不过来气了。

以前她也不爱跟这个老娘们儿聊天，现在这些老娘们儿变成了老太太，嘴比以前更碎了，嘚叭嘚叭的尽说东家长西家短，她是真不爱听这个。

走到旁边那屋，刚到门口就看见高正脸通红，拿手指头指着春山骂骂咧咧的。

“你有钱了不起啊？在我眼里你就算个屁！当年没我娘帮衬你们家，你们哥仨儿早特么的饿死了！现在跑这来装犊子了，你能装得出去吗你！忘了你爹死那天你娘哭着求我娘借钱买棺材的事儿了是吧？当年那恩情你们家报了吗？！”

春山铁青着脸，太阳穴上的青筋都爆出来了。

春林也咬牙切齿的瞪着高正。

桌子上的几个人拽高正让他别说了，高正一甩胳膊，“都特么别拉我！我就想问问你们这么有钱了，当年的恩情你们报了吗？！”

陶陶走上前，“啪”的一声，一个大耳刮子甩他脸上了。

“我欠你爹娘的恩情这辈子都还不完，但是那跟你有什么关系？你有资格跟我要这份恩情吗？当年的事我不想跟你掰扯，但是你别忘了，陶李酸菜厂是我跟你娘办的。你娘没了，我还没死呢！你占了便宜就消停的眯着得了，给我惹急眼了，我让你什么都落不着你信不信？！”

高正被打懵了，用手捂着脸茫然的看着陶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