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铭第一次从何珊的脸上看到这样的眼神，如同一把凌厉的冰锥，可以直刺他的心脏。

“我就想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陆铭死死地抓住车门把手，手指因为用力过度而有些抽筋。

“我就想问问你，你还记得我们的孩子吗？”

陆铭想起来，原来他和何珊曾经还有个孩子，那是一个男孩。

“你知道吗？上个月的今天，是他一周年的忌日……”

何珊的声音有些颤抖，她脚下松了一下油门，车辆随之发生了一些侧滑。

“稳住稳住！”

陆铭的心已经被车辆突然的摇摆提到了嗓子眼，他恨不得一把将何珊的方向盘抢过来，但是理智告诉他不能这样做，当务之急是先稳住何珊的情绪。

“我记得！我记得我们的孩子，我不会忘了他……何珊，我知道失去孩子是很痛苦的，可是你要向前看，我们还有机会拥有属于我们两个人的孩子，你还可以做妈妈……”

“呵呵……陆铭，你还想骗我吗？”

何珊情绪有些失控，车辆也跟着不稳定了起来，前方还有车辆在行驶，陆铭不敢再对何珊有任何的刺激。

“OK，OK，没有关系，你想要孩子可以，你不想要孩子也可以，一切都由你说了算……这样，你先把车停在路边，我们坐下来好好聊……”

“我跟你没什么好聊的，我不会再相信你了！”

“你到底要怎么样才会停车？你就算开下去，我们两个没命了，可然后呢？我们的孩子依然不会复活……”

“你不配这样说！就算孩子不能复活，至少我们可以去陪他！”

“可是其他人呢？你的好朋友江一柔、你的父母，还有那个……对，那个陶然，这些人你都不要了吗？”

何珊一想到陶然，满心的委屈和酸楚，她讨厌陆铭在这个时候提到了他，让她有了一丝退让的心。

“道歉……”

“什么？”陆铭没有听清何珊的话。

“我要你道歉……我要你向我的孩子道歉！向我道歉！”何珊近乎嘶喊着从喉咙里发出声音。

陆铭半张嘴却说不出话，他从不轻易说出这三个字，更何况是对何珊。直到这一刻，他也从未觉得自己做错过什么，他所做的一切不过都是自己利益最大化的选择。

何珊正在以一百二十迈的速度在高速上奔驰，在距离他们目光所及的范围内，有几辆车在行驶，何珊每打一次方向盘，车身都会打滑。

陆铭决不允许自己在这样的境地之下死去，他的利益最大化原则不允许自己这样，如果可以，他愿意付出任何代价，更不用说只是违心地说出几句话而已。

“对不起……何珊，我对不起你，我对不起我们的孩子，是我伤害了你们……如果一切可以重新来过，我一定会给你一个完整的家……”

何珊像泄了气一般松了方向盘，陆铭一把将方向盘抓住，向他那一边的匝道转去。车身擦着护栏一路滑行了几十米后，终于停了下来。

车停了之后，陆铭急忙熄火打开双闪，叫了拖车。等这一系列的工作做完之后，他才瘫坐在座椅上，心跳久久不能恢复。

何珊也终于冷静了下来，直到这时她才发现自己的腿已经僵硬，整个后背全是冷汗。

后来，等她再回想这件事的时候，才惊觉自己是多么的幸运，也不知道自己那时哪来那么大的勇气，或许是被愤怒和悲伤抢夺了心智。可是，在她听到了陆铭的道歉并看到了他狼狈的样子后，她却怎么也感受不到报复后的兴奋和快感，反而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没有一点意思。

她再也不愿看到陆铭了，并不是因为恨他赌气为之，是她已经将这个人从自己往后的人生中剥离了。

等待拖车的时候，何珊觉得自己已经不能坐在车里了，她在那一刻无比地希望能够看见陶然。她在想，如果有一天自己真的遭遇了不幸，也想在最后一刻能够看到陶然。

在这样的念头之下，何珊冒着雨从高速上走了下来，一路奔回家，却没有看到陶然的身影，也联系不到他。可她来不及失望，打听到了陶然的去处后，立即打包了行李奔向了火车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