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应逢前脚刚回皇城，后脚就有宫人来报，说是皇上差他进宫。此举惹得他皱眉，心有不悦，“那余昧跟黄金，本王已经送回皇城，还有何事？公公可否告知一二？”

那公公压低声道，“前几天宸贵妃又去找皇后麻烦了，口口声声说她跟大皇子害您呢，就等您回来再议此事呢。”

“嗯，劳烦公公了。一会儿本王便进宫去。”李应逢抬手捏捏自己眉心，才刚回来，这些烦人事就又来了。

“你不是一直故意瞒着那些事儿的吗？你母妃若是知道了，不把皇宫给闹的底朝天，恐决不罢休啊。”张瑶星凑近，看着那宫人匆匆离去的背影。这宸贵妃脾性，可是颇具淮安郑氏一贯作风，当初她在前朝时，就略有耳闻，还因此颇为同情那皇后。

李应佑那厮虽爱在李应逢身上动手脚，但为了自己能有几天安静日子，李应逢也懒得去理会那些上不了台面的小动作。一想到这些事被宸贵妃知道了，张瑶星颇为同情拍着李应逢肩膀，“一会儿坚强点，不，是今后你也坚强点。”

虽还未进宫，但李应逢已经可以料想那个场面，觉得疲惫想脱逃，但又不得不硬着头皮去，“事到如今我还能怎么办……你先回相府？”

张瑶星思索片刻，摇摇脑袋，“机会难得，我跟着去看戏。”

李应逢一愣，勉强挤出一个苦笑，“那就走吧。”

所有人齐聚在偏西的一处宫殿内，主角还没登场，这戏就已经开始。

原本死气沉沉的环境被一道急促的声音给打破。

“皇上！”

“何事？”一直捏着郑良子细手的李延基缓缓抬眼。

“那余昧一直在叫嚷说是大皇子威胁他，让他暗中吞黄金，到时候再甩锅给怀远王，让王爷一人担了此事，还求皇上饶命……”越往后面说，瞧皇上脸色越发不好便吓的禁声了。

刚走到屏风后面，听完这太监的话，让李应逢脚步一顿，下意识去看张瑶星，两人眼里皆是惊诧。

陆介压低声音道：“这是怎么回事？那黄金的事情，怎的又跟大皇子扯上关系了？”

李应逢神色凝重，“有人背后动手脚，此事咱们回去再说，我先把眼下事情料理好。”语罢，他便硬着头皮走出去，“儿臣参见父皇，母后，母妃。”

“起来。”李延基多看了眼张瑶星，便移眼，又让那人把方才通报的话再说一遍，再把余昧给带过来，“你母妃所言，可确有其事啊。”

“回父皇的话……母妃所言皆是真的。”李应逢神色淡定，事发突然，又闹到此般境地，唯有顺着他母妃的话往下讲。

“你胡说！”崔唯惢蹭的一下站起来，在她身后的李应佑则是把头埋得更低，“本宫何时指使过应佑去害人了？”

郑良子冷呵，“以前那些久远之事，找不到证据也就罢了，那应逢封地一事又该如何做解释？人证物证皆在，你还想抵赖！难道要应逢像老三一样闭了眼断了气，才能证明人是你害的吗！”

崔唯惢气结，抬手指着郑良子，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只能起身跪在李延基面前道：“皇上，臣妾还望您明鉴，臣妾未做过的事情，绝不认。”

李延基垂眸，丝毫不掩厌恶之色，语气丝毫无起伏，“哪有贼人闹市喊自己是贼的。”

崔唯惢一愣，眼睛缓缓睁大，心凉了大半，颤声道：“你不信臣妾？”

李延基不语。

崔唯惢跪在下方，仔细盯着这个她一直深爱的人，此刻只觉这人面庞陌生。

余昧这时已被带来，他见着皇上便慌慌张张跪下，一遍又一遍绝望的重复着是大皇子指使他做的。李延基听得厌了，便挥手让人将他拖下来，他移眼，盯着崔唯惢，“事到如今你们还有什么要辩解的吗？”

崔唯惢嗤笑，“皇上竟如此草草断夺此事。看样子是真的急不可耐想把臣妾跟应佑拖下来……”她仰头大笑，“今日之事，皇上到底是想查清楚应佑到底有没有害怀远王，还是想借此机会让你心爱的良子上位啊？”

“皇上执着，让臣妾拜服，这么多年了，竟还一直惦记这一茬，可是皇上别忘了，先皇是如何告诫你的……不管如何，臣妾才是你唯一的妻子，也永远是你的妻子，而你的心头肉宸贵妃，不管如何她都是妾！生是妾室，死也是！”

“臣妾再提醒皇上一次，你之愿望，永远也别想实现了。”崔唯惢挑眉一笑，眼泪就从眼眶里一粒粒掉出来。当年李延基之愿望很简单，不过就是娶郑良子为妻罢了。

一想起往日种种，李延基脸上难得浮现出怒气，可还未等他开口训诫，他身旁的良子便拍桌而起，“竟还敢说的言辞凿凿！本宫跟延基本两情相悦，你这妖怪还非得横插一脚，你落得如何下场都是大快人心！”

崔唯惢深深吸了口气，抬手抹去脸颊泪水，她现下难受，她也定不让郑良子好过，含笑恨恨道：“横插一脚之人多了去了，太后还在时，不也逼着皇上纳了慧妃贤妃，哪怕皇上再不乐意，不也照样有了长公主，老大老三老四吗？你郑良子哪怕再难受又能如何？”

这话可算是一下戳中两人痛楚。这些话许多人都心里都明了，可因顾忌，从未拿到台面上来过，如今崔唯惢悲愤至极，她也不想管这三七二十一了。

张瑶星听得瞪大眼睛，乖乖，这宫里的事情，可比外面那说书先生讲的精彩绝伦多了，今天来这一趟简直是赚了啊。他伸手拉拉李应逢衣角，那人立马回头看他。

对上张瑶星那兴奋异常一脸八卦探究的神色，他无奈一笑，摇摇脑袋，表示这父母辈的事情，他也不太清楚。

张瑶星撇嘴继续仔细看。

李应逢则是不动声色往他那边靠了些，本以为今日会因为李应佑这个草包所做之事头疼万分，没想到，这几句下来，这话头就开始往其他方向偏，暗自松了口气的同时，也惊讶于所闻之事。

李延基深吸口气，平了心绪，抬手轻轻拍着良子后背，“朕不想再见皇后，把她拖下去，关起来，没朕口谕不得出。”

事到如今，崔唯惢也没什么好顾忌的了，她一手挥开前来拉她的宫人，“别碰本宫！”

李应佑额头直冒冷汗，这时他连忙跪到他父皇的面前，正欲开口，崔唯惢就打断他道：“不是咱们干的，不要认！”

李应佑看着他母后，被母后这话提点，他脑袋清醒了许多，颤巍巍点点脑袋，还是先保住自己位置等待东山再起最为好。

场面死寂下来，郑良子扶额，脑袋一直嗡嗡作响，紧抿嘴唇。

李延基瞧她难受，就觉自己心尖都在疼，“你们先下去。”

挥退众人，李延基起身，坐到她旁边，掰过她脸蛋为她擦拭眼泪，“哎，你这哭的，让我心里实在不是滋味。”

“你就该难受。”郑良子吸了下鼻子，赌气似的别过脸。

“我难不难受你还不清楚？”

“崔唯惢这厮，倒插一脚，枉我当年把她当亲姐妹般对待，真是瞎了眼！”

李延基浅浅一笑，“你眼睛生的好看，若是个瞎子，那我不就吃亏了？”

郑良子红着眼，瞪了他一眼，但是这嘴角却是偷偷翘起一个弧度。

“既然不哭了，那宸贵妃可否赏个脸，陪我去尝尝新来厨子做的吃食？”李延基伸手。

“好。”

罗一急忙赶来时，哪怕瞧见皇上正在哄贵妃，可事情重大，不得不硬着头皮上去禀告，“皇上，下官查清楚了。”

李延基神色微变，“良子，朕一会儿回来。”

两人来到一安静处，罗一立马告诉他，“皇上的猜想是对的。张瑶星正是陆介。不管张瑶星言行举止，还是王爷对他的态度，何况他还亲口承认过。事情就在伏击陆介将军那晚发生的，恰好当时张二小姐在那处，就成了张瑶星……臣猜测许是有瑶族之人参与其中。”

“瑶族。”李延基扶手，仰头，看着远处树巅。

“是。臣本觉此事简直如天方夜谭，后面亲自去那瑶族生活之地，此地确实一直盛传圣女能让死魂复生一事。”

“死魂复生？”

“传闻如此……但，他们将圣女保护的实在是太过严实，一些细节臣也不得知，不过陆介确实是活了。”

“嗯，继续去查。”

“那可要再杀了陆介？”

李延基转过身子，看着他，“你跟了他们这么久，觉得应逢表现的如何？”

罗一一愣，稍作细想，“王爷似乎相当开心。”

“相当开心吗……”李延基叹气，想来也是，陆介死后，应逢一副失魂落魄心死之人模样，但在宫宴上再见之时，身形虽清瘦，但气色却好，且，还因为一个女人跟李应佑在堂前争的不可开交。

在那时，他便起了疑心。知子莫若父，向来不喜争抢的应逢，忽然拿出了曾经在他面前维护陆介的那股架势，实在是不想看出来也难。

“别动他。”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