旱魃走了之后，不知道是凑巧，还是真的如大多数人猜测那样，反正鱼家村不仅干旱没了，再出海的收获相比较之前也慢慢多了起来，虽然还不至于真正饱腹，但是好歹不会再出现饿死人的情况。

鱼大强很快就知道他大海哥这些天在忙什么了，他大海哥人品爆发，背后指点镇上的赌坊抓住了讨债的林二水，彼时林二水一家都躲在林家嫁在镇上的女儿家，赌坊的人最后不仅讨回了债，还多敲诈了林家女儿的婆家一笔，让赌坊的管事看到了他的可用之处，终于在镇上找到了一个挣钱的活计，讨债。

鱼大海搂着鱼大强脖子在镇上走了一圈，特大方得给鱼大强卖了糖糕跟肉包子，鱼大强吃的头都不抬。

鱼大海看了眼他小家子气的模样，哈哈一笑，站在那最热的那条道的大马路中央，伸手特豪迈得说：“大强，今天大哥所有带你走过的路，都是往后咱们尽可以横着走的。”

鱼大强依旧吃的不抬头，管你横着走竖着走，总是不比吃来得重要。

鱼大海没得到小弟的呼应，惹来了旁边路人看白痴的眼神，气的腮帮子疼，回头给了鱼大强一巴掌，道：“还能不能有点出息了，就知道吃，跟你说话呢！”鱼大海直接抢了鱼大强的肉包子，不满得说，“等会儿再吃，听着，你大哥我给咱们找了一份特体面的活，专门管人要钱的，青鱼赌坊知道吧，全镇子唯一的，最大的赌坊，以后那些赌钱的，甭管有钱公子哥还是衙门里办差的，都得给咱们三分面子。”

鱼大强特别不相信地看了他一会儿，道：“真的？”

“啧，大哥骗过你？本来人家都不要你的，可是你大哥我跟人喝了几顿酒才把你弄进来，以后多干活多用用脑子，好好干别给大哥丢人知不知道？”

鱼大强就跟着乐起来：“那以后我爹的药钱就有了？”

“有了。”

“我可以吃肘子了？”鱼大强眼睛越来越亮。

“想怎么吃怎么吃。”

“见了有钱公子当差衙门也不要绕道走？”鱼大强慢慢有当了讨债鬼灰常好的感觉了。

“不用。”

“以后也不用去寻欢楼干活还被人瞧不起？”鱼大强嘴巴咧开笑了起来。

“嗤，以后咱们就是大爷，都让她们伺候咱们。”

“那行，那下次谁再敢让我给她洗脚我就一大耳刮子呼过去。”

“…。”鱼大海表情有些扭曲。

鱼大强继续道：“那我也不用蹲在凉飕飕的黑巷子口，给你望风了，你说有钱了就能直接进你干姐姐屋了，到时候我就在楼下吃肘子等你。”

“…。”鱼大海猛的哈哈笑起来，这个傻兄弟真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开窍，他使劲拍着傻笑的鱼大强开怀得说，“成，都如你的意，到时候大哥让她们花魁给你斟酒。”

鱼大强头一次在鱼大海跟前，眼睛都笑的有光的那一瞬间，容貌顿时璀璨夺目起来，眼尾的小红痣温柔得整个大街都在鱼大海耳边安静下来，粗布麻衣挡不住他一身越来越重的类似书生气，又比书生气高出一等的游离洒然之气。

恍惚间，鱼大海记起来那天第一次看到樾棱时，也看过类似的气息，后来樾棱身上的越来越少，而鱼大强带回去的那个乞丐似的小丫头，那种气息越来越明显，夹杂了温婉小机灵，一点点把跟他一样烂在地里的鱼大强拉了起来，逐渐跟她靠近。

此刻满心欢喜放下拘束的鱼大强，好似出游走错地方的陌上人如玉的世家公子。

猛然间自卑羞愧如潮水翻江倒海得扑向了鱼大海，他第一次看到了自己漏出来的脚趾多么丑陋，自己卷起来的袖子多么油腻，自己腿上腰间的衣服口子里露出来的肉多么恶心，自己刻意蓄下来的胡子多么滑稽。

“大海哥？大海哥？他们是喊你的？”鱼大强听到不远处有人似乎在喊“鱼大海”，偏偏他大海哥竟然在发呆，一会儿盯着他看一会儿又看他自己，鱼大强都担心他大海哥是不是又犯病要弄坏他宝贝衣服了。

鱼大海被喊的回过神，回头一看，谄媚的笑容已经反射性挂在了脸上，连忙迎了上去，道：“陈管事您老怎么有空过来了？要什么知会一声，我给您带回去就成。”

“哼，就你小子嘴巧。”那管事拿了鱼大海递过去的三五个渔晶币，拍狗头一样拍了拍鱼大海弯腰低下来的头。

鱼大强在后头纳闷，说好的横着走呢？怎么是低着头走了？

“说说可有想好自个还有什么本事了？”那胖胖的陈管事觑着鱼大强，问鱼大海。

鱼大海赶紧拉着鱼大强过来，笑着道：“自然有本事的，我这兄弟有套专门练穴位的拳法，身手还是有些的。”

“哦？会拳法？那跟我几个兄弟试试？”陈管事指了指跟在他后头的两个打手。

鱼大海干笑，说实话，栯阳教鱼大强的那套拳法，鱼大强倒是记得牢，回头教他也凑和，只不过两个人都是练着玩，平日里互相试手因为都知道对方的招数，压根就看不出来任何这套拳法的厉害之处，不过就是锻炼锻炼身体，真要大家不如自创的。

鱼大强这就怂了，大海哥这不是逗人玩吗？说好的干活结果要跟人打架，还是打两个，到时候跑都不大好跑。

“额，这个大街上，不方便啊。”鱼大海干笑道，“陈管事您尽放心，这样，明儿咱们过去当差的时候再试吧。”

陈管事又拍了拍鱼大海的脑袋，嗤笑：“别跟你陈爷爷搞忽悠，让你试就试，大街上怎么了？往后你们讨债大街上打人的事多了去了，怕什么，来吧，我看着。”

陈管事后头两个体格彪悍一身腱子肉的大汉走了出来，不屑的看了鱼大海两个人。

鱼大强缩了缩脖子，小声道：“大海哥，要不咱们还是回去吧？”

鱼大海脸色难看，感觉大哥面子丢光了，坚持不肯动，冷冷回视那两个大汉。

鱼大强提了提裤子，准备随时开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