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子里的干旱情况一直没有得到好转，几个老人熬不住都去了，人人愁云惨淡的，鱼大锤越加沉默了。

尔大娘咬咬牙，把去年才攒下来的渔晶币通用凭证拿了出来，让尔东夫妻去镇子上买粮食，粮价最近也长的很快，镇子上的干旱不严重，但是也有影响，所以尔大娘只能叮嘱货比三家，多买点回来，还不要大刺刺得拿回家来，趁着夜送一批藏到山上去，家里少拿些。

尔东去镇上之前，听他爹的话去问了鱼大锤要不要一起，不过因为之前给鱼大强存的是死期，钱庄能不能提前兑付还是个问题，就算可以，非要兑付的话非但没利息，可能还要倒贴一些。

尔大叔交代，如果到时候钱庄不能立刻给鱼大强家那张兑付的话，就把自家灵活一点的跟他家换二百，毕竟有个药罐子，存不住的。

鱼大锤看了看比他脸还干净的米缸，乖乖蹲在地上学着洗衣服的栯阳，闭着眼睛重重点头，让帮忙拿一半的钱去买粮食，剩下的还是攒着。

栯阳小声道：“攒不住的。”

鱼大锤瞅了一眼门口那么大一个人丢石子都玩的鱼大强，一言难尽的表情看的尔东都替他胃疼，鱼大锤想了想，道：“这笔钱大强已经知道了，我哄他说是我的海上带回来的，他心里头肯定惦记着呢，镇子上活没干两天就回来了，这钱要是不花完，我都担心回头就要被他那大海兄弟给哄走了，你拿去兑了一半买粮食，还有一半带五副药，剩下的拿回来。”

这事儿有点巧合，鱼大强那天出门说找活干，不过跟他大哥在镇子上转了半天并没有找到什么合适的，寻欢楼里头暂时不缺人，如果去的只有鱼大强一个人，老鸨玉萧萧可能二话不说给活干，还能多送点钱，但是鱼大海在啊，他可不像鱼大强那样干活就是干活，很多事儿你跟他不说他不知道，说了他也不明白，也不怕他泄露出去什么秘密，鱼大海这个人是个精明的，他几年前就知道在楼里干活能勾搭姑娘，跑堂打杂可以要客人赏钱，还知道帮人传话顺手牵羊，要是让他知道寻欢楼里如今赫赫有名的问仙曲是鱼大强的小媳妇教的，玉萧萧敢用她的十个花魁打赌，鱼大海肯定要讹钱，所以人不让他们混在楼里就不让他们混。

找不到活镇子上也没有落脚的，大晚上鱼大强又蹲了小巷子给他大海哥望风，得了他大海哥一把花生米的报酬，之后又连夜赶回家睡觉，他回家的时候都半夜了，他爹没想到这么晚了还能回来，真的好奇地研究那张钱庄的凭证，生平第一次看到这样大额的凭证，有些说不清的兴奋，看看这鉴宝，看看这“银宝通”三个字，就是不认识，也是在镇子上钱庄门口看过的，特别有气派，真没想到自己这辈子竟然还能拿到手里这么一张呢。

鱼大锤看的正起劲呢，然后他儿子那一张越长越惊人的脸凑了上来。

“爹，你看什么呢看的这么认真？”鱼大强也跟着认真看了一会儿，在他爹手忙脚乱，要藏起来的时候，道，“我想起来了，我在镇子上楼里帮忙的时候看到过客人那有甩过这样的东西，说是叫银宝通，全天下都有他们家的分处，可气派了。”

鱼大锤看着脑子不知道是不会拐弯还是不想拐弯的儿子，眼神超级复杂，儿子，你真的不想问问钱是哪来的？

鱼大强想了会儿又说：“我刚看到上面写的二百，爹，你又二百的渔晶币？”

鱼大锤惊道：“你竟然认识这上面的字？”

鱼大强摇头晃脑：“这上面的每个字我都认识，有秧都教过的。”

鱼大锤震惊，突然就不嫌弃儿子为什么不买个适龄的能立马生儿育女的，而是这么个瘦不拉几风吹就能倒的小豆芽。

不过闹到最后，鱼大强还是反应过来了，他们家里还是有钱的，虽然这个被存为的死期，但还是说明他们家有点儿家底啊，他自然也就不着急了，鱼大海再来喊他时，他神神秘秘又特自豪跟鱼大海说自己家还有钱，他爹带回来的。

鱼大海心里有了数，镇上干活一直被人排外，所以干了两天之后特别硬气的回了，怕什么，顶多再熬三年，就有二百渔晶币，省着点够过一辈子的。

这厢尔东笑着道：“叔，你才回来几天啊，这都被你看出来了，大强确实很听鱼大海的话，其实他也不是不能吃苦，这回活干两天就不干了，我估计的也是鱼大海得知您家还有笔钱，给撺掇的。”

“你也不用老把他想的比大海那小子好多少，什么样的饵钓什么样的鱼，他要真是个上进的学好的，甭管鱼大海怎么带他，他也能够坚持不被动摇，你看看他如今凡事不理，人情事物，他有哪一点上心的？原本刚回来时我还想着不拖累他，现如今才过几天呐，我这都开始害怕我一闭眼他就要彻底完了，我都吓得不敢死了。”

尔东笑笑，道：“可不是，所以，叔，你还是要好好养着，多看顾他几年，说不定什么时候他就开窍了。”

很快，鱼大强家的那些渔晶币都换回来了，因为鱼大锤一直在吃药，花钱如流水，鱼大锤嘴里说的不敢死，但是实际上每次吃药的时候看着兜里的渔晶币越来越少，想死的心还是很大的，但是鱼大强却异常的强硬，对这件事也很执着，每天到了喝药的时间点，他就会亲自端着药递给他爹，他爹要是敢不喝，他都能上手直接掐着他爹的下巴，把药给灌进去，气得鱼大锤一个劲的骂他孽子。

没过半年，靠海的村子土地竟然都有地方裂开口子了，村子里陆续又死了一些老人，所有人都越来越沉默，整个村子都有一种死气沉沉的感觉。

终于有一天，有一个云游四方的和尚进了村，一进村就敲着他的法杖，道：“善哉，此地风水竟如此奇特。”

然后他告诉大家：这里有轮回九世的旱魃，每一世都积累诸多怨气，这一世怕是已成气候不再愿意经受轮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