栯阳先把几个口子缝了，阵脚比平常人缝出来的要十倍细密均匀，外头乍一看一点缝都看不到，就是整块好布的模样。

而这才是尔静扔了两把草烧掉的时间，尔家的三个女人被栯阳这一手镇住了，都快忘了做早饭，忽而觉得可能，大概，或许，左青龙，右白虎，再来一条大肥鱼也很简单。

栯阳挑出衣服左袖子想也不想的就下针，依旧没有精细地绣，简单拉了几针就打了底，白线抹了点草汁，十指翻飞间，伍娘洗了个蒸笼空档，一条微微盘着的八脚青龙就出来了，的确不精细，线条很单薄，一根三米左右的线，这会儿用的还剩了一半，这会儿栯阳咬了线，又开始绣右边的袖子了。

尔静已经目瞪口呆，烧火动作都凝滞起来，半天手里才填根火柴，眼睛还在不眨地看着栯阳针下走线，动作太快，她眼睛都看不过来了。

旁边桌子上等早饭的老爷们听不到锅灶声音，也看过来，顿时也傻了，他们土生土长的鱼家村人，一辈子没见过真正的绣娘，只知道镇上有个铺子里卖绣品，卖的死贵，可也确实好看，那花那猫都很真的一样。

不过一个最普通荷包都要两个渔晶币，他们买不起，而栯阳这个最简单的图样看着就比铺子里的要有神百倍，真要卖出去那可不得了。

尔大娘喃喃：“这一手可是正经绣娘都做不来的。”

尔静一直憋着声，怕打扰了栯阳，在栯阳绣好白虎收针时，才啊地喊出来：“栯阳，你太厉害了，能不能教教我，教教我。”她的大辫子都差点被灶膛里突然蹦出来的一个火星燎着。

尔大娘立马呵斥：“静丫头，别乱囔囔，这是正经手艺，是随便教的吗？赶紧烧火，小心饿急了你爹他揍你。”

尔静被呵斥了一声，立马反应过来，脸都涨红了：“我，我不是，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就是觉得太厉害了。”

伍娘笑着说：“没事，我也被惊到想学呢，不过这个还要靠天赋的，你嫂子我从小也学过一阵，学不来，你要想学，回头把手养养，嫂子教教你入门。”

尔静害羞地点头，说了声“谢谢嫂子”，不过也知道她嫂子那手艺跟栯阳完全不是一个档次的，想到镇上那些漂亮绣帕，她又忍不住看栯阳。

栯阳有点懵，她有过很多绣师傅，可最终她们都教无可教，她后期绣出来的东西又几乎全被她娘收走了，只说她绣的很好，并没有外人夸过她，她绣出来的东西多么惊艳，概念里也没有什么这个绣技是绝密，一定要保密什么的。

栯阳跟尔静说：“你要学吗？那你要多买点针跟线，也要把你的手养细，不然捏不住针。”

尔静有点欣喜若狂，抓着栯阳的手：“你，你真的，真的愿意教我？”

尔大娘也停下了和面的手。

栯阳点头：“刺绣很好玩的，你喜欢的话，我们以后一块绣，嗯，那你还要学画画，不然一开始打底你打不准。”

“啊啊，栯阳你太好了，啊啊，我太喜欢你了。”尔静搂着栯阳一直摇，十三四岁的小姑娘欢喜的心情藏不住。

栯阳被摇的脑袋都晕了，心里想，我马就要走了，教你也教不了几天的，入门以后还是要靠你自己。

伍娘讶异地看了眼栯阳，看她并没有勉强神色，心里纳罕，这个小姑娘不知道真大方还是真傻，这么绝密的技术就随意拿出来教人。

尔大娘也跟着激动，看了看鱼大强，嘛别的神色都没有，还盯着他的宝贝衣服看呢，就记得他的漂亮衣服了，压根没在意他媳妇要把手艺传给别人。

尔大娘忍不住心里嘀咕一句，个木瓜脑子，真是被人占尽便宜都不知道，如今又多了个心大的媳妇，往后可怎么好哟。

接着尔大娘有高兴地红了眼睛，他们这太穷了，说是渔阳镇最穷的也不为过，姑娘有能力的都想外嫁，嫁到镇上城里最好了，可是没有嫁妆又没有一技之长，又能凭什么在婆家立住脚呢？

她这闺女眼看着快到说人家的年纪，周边几个村子也在看，可看来看去能比得过自家的就没两家，也想着把姑娘往镇上好人家送，可是太不容易了，但如果有了一门手艺，学到栯阳这哪怕一点皮毛，能在铺子里卖出去绣品，那腰杆也就硬了。

栯阳让尔静继续烧火，不然她看不见绣鱼了，尔静乐呵呵地继续烧火，栯阳继续绣鱼。

尔东抽着嘴角，说：“大强啊，要是你媳妇正经绣个东西卖了，你还真不用出海了，等着她养你就好了。”

也暗自激动了一把的尔大叔抬手就是一巴掌，拍在尔东后脑勺，尔南吃吃的笑，替他老子说：“大老爷们怎么能靠媳妇养，哥你别不是这些年嫂子帮着养家，把你养肥忘了自己是老爷们了吧。”

尔东捂着头，“去去去”地丑了尔南一脸。

鱼大强依旧在看他的鱼，想象着自己穿这样的待会儿上船，铁定羡慕死那群糙爷们，尤其上回撕自己好看衣服的鱼三斤。

尔大娘敲敲锅，冷着脸，尔家人都不自觉绷紧了身体，每回这样就是尔大娘要发飙了，尔大叔都要避其锋芒。

“你们都听着，栯阳这绣活好，还绣得这样快的事，都给我烂在肚子里，往后就是卖给铺子里，也只准说一般好，静丫头学绣活这事瞒一天是一天，今天出去，大强小子，别人问起来，你只能说你媳妇栯阳一整宿没睡，还拿了别处的花样缝上来的，都听见没有？”

众人点头，鱼大强不明白，要反驳，尔东抬手就呼噜他脑袋：“你个木瓜脑子别问为什么，我娘说的你听就行。”

他们都能明白过来怀璧其罪的意思，怕鱼大强根本护不住栯阳，也怕更多人来烦栯阳，非要跟着学。

鱼大强就是不明白，不过不说就不说嘛，好看的还是他自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