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与江山万里
作者:渺渺楚生 | 分类:现言 | 字数:61.6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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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霜叶红于二月花
作画的工具极其简陋,颜料像是用新采摘的花瓣或草木汁液制成,下笔时出奇地流畅。笔尖的小撮白毛,干净凝固的模样,显示出这支笔还未被人用过。
青年人端正地立在那,含笑而视,从容平静。唐棠凝望了对方片刻,手下飞快,许是她的记性不错,看一眼便能记个大概,抬头的次数并不多,但她不语,对方便不动,令她生出几分乖巧温顺的错觉。
唐棠暗自失笑,描画他的轮廓时有种难以言喻的熟悉之感,仿佛笑意弧度与眼中温情深深刻在了脑子里,记忆里似乎有这么一个人,她回忆了许久,忽然发现他给人的感觉同那位白家公子有几分相似,但气质又与白轻舟全然不同。
她抿唇,将那股莫名之感从心头挥去,专心落笔。
一炷香的时间,画成。画中人并未细微到衣角等处,却极其传神。
青年人过来细看后,打趣道:“你好像连我身上有多少骨头都数得清清楚楚。”
他看着画中人时,里头的人也在望着他,那双眼尤其逼真传神,有种魂魄囚于画纸的意味。
唐棠摸不准他是否满意,不确定道:“可要再画一张?”
青年人摇头,“这张就很好,我会把它裱起来,好好收藏的。”
他端过来一杯茶,“竹露烧的水,茶叶是我自己制的,于习武之人有益,试试?”
唐棠的确有些渴了,接过一饮而尽,青年又给她添了一杯。
“你来无妄谷,所为何事?”
终于问到了正题,唐棠料想自己过关了,心头一喜,抛出自己的问题,“我想知道赤炎石的来历。”
青年眼眸透着点点古怪,“没有别的问题吗?”
他的反应让人猜不出究竟知道还是不知,唐棠道:“还有,第一刀客为何被人追杀。”
青年微微点头,却没回答她的问题,而是问道:“姑娘可否告知,你与第一刀客是什么关系?”
在江湖上小有名气的唐棠,与第一刀客从未一起出现过,但来绝煞楼跟第九组合作过的雇主都知道,她是贺梅凡的师妹。
此事虽算不得秘密,雇主们只管解决麻烦,事后并不如何提及,知道的人不多。这人久在深谷,更是无从知晓。
唐棠道:“是我的师兄。”
青年人恍然道:“贺大侠竟有师妹,看来竟是我孤陋寡闻了。”
对方分明理解岔了,以为她与贺梅凡出自同门。唐棠不打算解释,她只想知道自己的问题,他能否答得上来。
青年人得了画,心情看上去不错,“贺大侠惹到了一些人,确是一桩麻烦。”
“是谁?”归隐之人如何结怨,莫非是被信赖之人出卖背叛,平白替人顶了冤屈?
青年人反问道:“告知姑娘之前,我想听听你的打算,知道了内情,你想如何?”
唐棠皱眉道:“自然是帮师兄洗刷冤屈,还他清白与安宁。”
青年人笑道:“若是他不冤呢?”
唐棠静默片刻,道:“只要见到他平安,我不会再追问下去。”
青年人道:“唐姑娘有情有义,即使我说了倒也无妨。”
唐棠望着他无谓的模样,贺梅凡的事问月不愿透露,她隐隐猜想到背后干系重大,问月给她指了路,而面前这人果真知道。
不但知道,还无所畏惧。真不知他是有所依仗,还是不谙世事,认为即使泄露可全身而退。
算了,担心别人,不如想想师兄。
青年人似未察觉到她的出身,道:“背后主使是谁,恕我无法告知,姑娘有心,可按我说得去找,定能有所收获。”
“请讲。”
“你只需要去找一个人,此人在江湖榜上名声赫赫,便是剑客第二名,于霜秋。”
“于霜秋?”唐棠没想到会跟他有关,满眼疑惑。
打架输给了师兄的那个剑客,难道他没死心,一直追寻着贺梅凡的行踪?
青年人点到为止,转而提及赤炎石,“至于石头,我未曾亲眼见过,但曾在古籍中看到过一些关于它的线索。”
青年人亲自送了唐棠下山,临行前她回望了一眼幽寂山谷,手心里石头仍旧如火焰般温暖。
他说赤炎石的来历与留存于世的某个家族有关,还将他所有的一块石头也赠与了自己。唐棠手里有两块石头,这东西于她无用,听上去又十分重要,只好时刻揣在身边。
什么秘密都不及贺梅凡安危要紧,于霜秋同他们一样无门无派,也不知教导他武学的师父是谁,师兄妹更是听都没听过。唐棠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打听到他的下落。
于霜秋混迹江湖,与他们几人投身绝煞楼成日为银钱奔波不同,他属于今朝有酒今朝醉的那种人,偶尔路见不平顺手见义勇为几次,从贼匪或其他宵小之徒手中抠银子生活,据说还接过官府的榜文,赚了一大笔钱,过得滋润潇洒。
听闻他近日在烟悦楼寻到一位红颜知己,正在兴头上,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去看望那女子。
唐棠扮了男装,刻意做了假喉结,来到烟悦楼等人。
于霜秋的踪迹不好找,武功又在她之上,唐棠唯有守株待兔。
烟悦楼里来来往往多少江湖侠客,老板娘见惯了风月,眼力何等厉害,唐棠在一众寻欢作乐的青年才俊中显得尤为扎眼。
单看她一副俊秀中略带几分英气的生面孔,不似那些大老粗一般膀大腰圆,两三天来只喝酒听曲儿不赵姑娘,便知对方别有用意。
她也不是没见过,扭着软软的腰肢款款过来,给这位初出茅庐活像愣头青似的“小爷”指点指点迷津,“公子看了两三日,可有中意的姑娘?”
唐棠知道自己没瞒过去,摸出一锭银子,“来此寻人,还望行个方便。”
老板娘“哟”了一声,美人纱扇遮面捂嘴笑道:“我们这儿来得老爷们都是心甘情愿,家花闻惯了,总得让人嗅嗅野花不是,你要是为捉人砸了我这儿的生意,我怎么给你行方便?”
唐棠道:“我来寻一位故人,倒不是他的红颜知己,这个尽管放心。”
老板娘观察她好几天,大抵觉着她不像是那种吃起醋来不分场合大吵大闹的泼妇,感受了下手掌里银子的分量,瞬间笑眯了眼:“与人方便与己方便,好说,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