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着。”李寒沙叫住了小和尚。

“若老师傅不愿意前来，请对他说‘三十年前萍’这几个字。”

小和尚一头雾水走开后，李寒沙返回了屋内。

盏茶功夫后，无有走了进来，面无异样，李寒沙却从其眼中看出几分复杂之色。

“阿弥陀佛，几位施主远来是客，若想在此地居住，老衲欢迎，若还是想拿走这片山野，不妨直接告诉你们，不可能！”

郭尘目光微闪，呆在一边看着熟睡中的女儿，身子侧了过去，背对着无有，眼中一片温情。

李寒沙对他有大恩，他怕正面一见无有，就会忍不住。

楚秀还在打坐恢复之中，双手的印诀倒是让无有大师愣了一下。

秦语妃忙前忙后，擦拭了小姑娘的身体之后，又将她的衣物清洗了一番。

刘天泽做起了厨子，正在山间的一个原住民春生家中做饭。

自从郭尘出现此地，保卫之上，刘天泽是真的放下了一块大石头。

李寒沙双手合什：“大师，如此青山绿水，稍微修整，便是山杰地灵之处，如此这般，任野草萋萋，岂不是浪费了这样好的一个地方？”

无有大手一挥：“你也知此地是山清水秀，交给你们，会是什么后果？老衲曾遍览名山大川，吴山越水，杨柳飞烟，沧海日，峨嵋雾，巫峡云，还未来得及好好感受，便不得不退去，何故？尘世种种污染带到了大川，青山不在，处处俗气！”

李寒沙神情严肃：“若大师肯将这一片河山交给我，在此向你保证，绝对不会让工业污染了此地！”

“阿弥陀佛，保证，你拿什么保证？归根结底，你们都是商人，但凡商人，离不开‘利’字，我见你们也是修道之人，当有向道之心，还是为我们这些清修之人留下一点地方吧，告辞！”

不知是不是那五个字刺痛了无有，今天的他，不在提让李寒沙出家之事。

“大师请留步！”

秦语妃拦住了无有的去路：“好让大师知晓，此地除了小女子是商人，他们都不是，三儿他还是一个学生，学的是济世救民的中医，这个小妹妹刚刚就是被治疗好，他看上了大师的这个地方，问都不问我们要来做什么，就直接拒绝，是不是太不合情理？”

“再者，商人又怎么样？我秦语妃为商多年，我敢拍胸脯说我没有“利”字当头，而是取之有道，也还算务实……“

非礼勿视，秦语妃颤抖的山丘让无有宣了声佛号。

“世情复杂，商人始终处在灰色地带，女施主你现在有操守，不一定一直如此，寒暑易节，岁月轰鸣，很多人都在找静，你也是有慧根之人，何不在此地结庐而住，李施主也好入我佛门。”

“大师又想拆散我们的姻缘？”

“万古长空，一朝风月，佛才是永恒，年轻人为何总是看不透？”

背对着他们的郭尘忽然问道：“你又看透了什么？这世间一切在你眼中都是过眼云烟？”

“施主你心不静，你一身煞气需佛法化解，须知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李寒沙急忙道：“大师你是得道高僧，我们都是俗世之人，我们有我们的追求，总不能见一个就劝一个向佛吧？”

“山间清苦，大师你愿意归隐清修，可曾问过此地的原居民，他们是不是真心安于现状，是否想要不一样的生活？不妨告知大师，我打算在此地栽种葡萄，可由此地居民打理，不会有任何污染，也能提高此地居民的生活……”

“阿弥陀佛，这只是你想要的生活，此地居士不劳施主费心，昨夜你在春生家中过了一宿，想必也看出一些东西。”

“一椅一案，慎独律己，圈椅成双，和谐终老，太师椅，高堂坐，八仙桌上话家常，他们的家，在此地，在天地之间，并不逊于别人，子非鱼，安知鱼非乐？”

楚秀睁开双眼，收功站起：“大师高明，这样的生活，小女子也很是向往！”

李寒沙有点无语，你到底是哪一边的？

就算不帮着说话，也不能拆台吧？

动之以情，晓之以理，都没有任何成效，好在李寒沙也没有在这两点上报以希望。

最终，还是不得不揭开一段数十年前的事。

算是不得已而为之。

“大师法号无有，既有又无，想必很多东西大师都未能明白，敢问大师，因何出家？”

“放肆，师尊所赐法号岂容你说长论短？老衲受师尊点化，即刻出家！”

李寒沙眼中露出一丝怜悯：“世间一切当真在大师眼中是过眼云烟？绝不会这样，若大师真达到了这种境界，早已成佛！”

“红尘万千，总有一种能撩动大师的心，身在红尘中，又岂能无尘意？我爷爷说过，修道绝非是‘绝尘缘’，修佛，想来也是如此！”

无有袈裟一摆：“口上猖狂，你爷爷是谁？”

“我爷爷是一个普通的修道之人，说出大师也未必认识，阿秀曾问过我爷爷，爷爷的解释是修道各有各的修法，不能说谁高谁低，好比大师法号无有，放下或者就是所谓的抛弃，新生是另外一种道情！”

说道此地，李寒沙眼中露出腼腆之色，他想爷爷了，口诵李复出现时的偈语。

无根树，花正幽，贪恋荣华几时休，浮生事，苦海舟，荡来飘去不自由。无边无岸难泊系，常在鱼龙险处游，肯回头，是自由，莫待风波坏了舟。

在李寒沙心中，他爷爷李复的地位绝对超过无有大师，没有他爷爷，就没有现在的他。

“李施主爷爷果然高人，是一位得道之士！”

李寒沙一咬牙，拿出手机递到无有眼前：“大师请看！”

画面之上，山林之间，芳草萋萋，一座孤坟。

无有看清墓碑上的字，面色大变，眼中有泪花，急速喘息数下。

刺耳的摩擦声中，李寒沙的手机被他捏成了一团废铁。

这个时候的无有住持，哪里还有一点高僧的模样，分明就是一迟暮之人。

“萍……她什么时候过世的？”捏着念珠的手，不停颤抖着。

“三十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