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羿努力平复自己的呼吸，也努力将眼中的痛苦隐去。他知道玥儿看似大大咧咧，思维跳脱，但他更知道玥儿是个多敏感的女孩。真后悔自己没有控制好自己的心情，让月儿胡思乱想了。

楚羿轻抚一下玥儿的头，轻声：“我没有后悔离开灵山，也没有后悔自毁修为。”

玥儿有些不相信楚羿说的是心里话：“可你刚才想给你父亲报仇的眼神我看的清楚，而韩墨非在两年前就是六阶大乘。你若是修为不废，也是六阶大乘，正好能和他一较高下。”

楚羿伸手摸摸玥儿的头：“报仇的方式有很多种，不一定非得是硬碰硬的武力解决。我会慢慢想出别的报仇方法，你别多想。”

玥儿垂着头揪着手里的花儿，一捧五颜六色的花转眼成了光秃秃。

楚羿若是说后悔，玥儿或许还会好受些。但他偏偏说的是不后悔，要用别的方式去报仇。

以牙还牙，以眼还眼的硬碰硬是最简单直接的报仇方法。而楚羿是因为自己丢掉了一身修为，现在要曲线救国，想别的方法了。他可以不怪自己，可自己却不能原谅自己。

楚羿起身，顺便伸手拉起玥儿：“时候不早了，我们回去吧。我娘应该快做好晚饭了。”

玥儿跟着楚羿低着头往回走，走到一半忽的抬头问：“这就回去了啊？你不是有话跟我说么。”

楚羿看着玥儿眼睛半晌，却是摇摇头：“没有，我没有什么话对你讲。”

“哦。那我们走吧。”玥儿闷闷的往回走，落魄的背影藏不住失望。

楚羿这下确定玥儿对自己的心思了，也知道她在失望什么。可是如果自己不知道父亲的事还好，如今知道了，一切就都变得不一样了。他想拥有玥儿，想和玥儿度过一生，那是他从小就遥不可及的梦。眼看这个美梦就要实现了，现在也只能将这个念头压下。

美梦固然美，可为人子，杀父之仇又怎么能不报？

如果是自己还有修为的话，找韩墨非报仇还有多一些的把握。可现在自己就是一个废人，即使想别的办法，最后的结果也是九死一生。楚羿不想让玥儿给自己收尸，更不想让她的余生是一个人过。只希望，她以后还会遇到让他喜欢的男人，能给她幸福的男人。

晚饭很丰盛，楚羿母亲炒了嫩笋，炖了草鸡，还做了竹筒饭。但是玥儿却没有什么胃口，吃了一点就去里间休息了。

楚羿母亲问儿子：“小弈，你们出去的时候，玥儿还好好的，怎么回来她就神色不对？你欺负她了？”

楚羿搁下碗筷，抿了抿唇角艰难的问出：“娘，你知道我爹的来历么？”

楚羿母亲摇头：“你爹跟我说他是异族人，是不小心误入灵山的，其余的便多没有多说过。”

“娘，那你听说过鲛人吗？”楚羿又问。

楚羿母亲点头：“这个我倒是听过的。你外公是渔民，常常出海去打鱼。有一次你外公的渔船出海遇到狂风，船翻了，人也掉海里。你外公在海水里苦苦挣扎，就在身体要承受不住就要昏迷的时候，看到有一个一半人一半鱼的怪物向他游来。你外公害怕极了，以为自己一定会被怪物给吃了，结果那怪物却拖着他出去海面，你外公再醒来就是在岸边的沙滩上了。你外公说是那个半人半鱼的怪物救了他。但是他跟村民说，没有一个人相信他的话。后来我们出去凌麓，到了外面四处躲藏，听到很多传说，才知道救你外公的半人半鱼的怪物叫鲛人。”

楚羿将母亲的手握住，试探的道：“娘，我说出来你别害怕，我爹可能……或许……就是鲛人。”

楚羿以为自己说了这个事，他的母亲会非常震惊，甚至会害怕的颤抖。可事实是她的母亲只是淡淡的“哦”了一声。

“娘，你一点都不意外，不害怕我爹是鲛人么？”楚羿倒是非常意外母亲的反。

“娘那些年在外面四处躲藏，听了关于鲛人的传说后，就隐隐觉得你爹和鲛人有关了。鲛人不是怪物，他们心地善良，救过你外公的命，我为什么要害怕他们？”楚羿母亲笑着道。

楚羿稍稍松一口气，原来自己多余担心了。原来母亲早就怀疑过父亲的属性，只是她把一切都憋在心里，自己默默承受。或许，也是怕她的儿子不能承受，所以才什么都不说的吧。

“娘，父亲当年不声不响的离开，你恨过他么？这些年过去了，你又或许还想他么？”

楚羿母亲低头用木勺搅合着碗里的汤，悠悠道：“都过去那么久的事了，恨没有意义，想也没有意义了。但娘从不后悔和你爹在一起，因为是他让我知道被一个人捧在手心是什么感觉。是他将世上最好的你带给我。是他改变我的人生，不用十年如一日，几十年如一日的在灵山过着孤独又压抑的日子。”

楚羿从母亲的话里感觉到她对父亲存在希望的，或许，母亲这些年一直在等父亲。本想告诉母亲父亲已经不在了，可是这样残忍的话他实在说不出口。他不说，他母亲终究是忍不住问了一句：“小弈，为什么突然说起你的父亲，还好像知道什么似得。”

“娘，我也是偶然得知关于父亲的只言片语。我还听说父亲当年不辞而别是有原因的。所以我过几天想出去凌麓，想去……找找父亲。”

楚羿将“给父亲报仇”的话临时换成“找找父亲。”是不想母亲的希望破灭。

楚羿母亲道：“你现在修为全无，而凌麓外面危机四伏，他们对你的眼睛也是充满恶意。所以娘不希望你出去。”

楚羿笑着道：“娘，凌麓的外面普通人多过修炼的人。那些普通人都能好好活着，我也一样能。还有我的眼睛，我也可以遮住，不让他们看到。”

楚羿母亲知道儿子的脾气，看似温暖随和，其实是外柔内刚，一旦决定的事是绝对不会轻易更改的。她没有再说什么，继续很慢很慢的喝着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