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牧解释道：“四海归一，那四大家族通过联姻和利益把关系弄得纵横交错，虽也有貌合神离的时候，却不能否认，他们已经抱成一团。而我们水系一族若是还想善其身下去，就必须有足够的能力先自保，不然下场就是被他被他们蚕食，最后恐怕这世上都不会再有水系一族的存在。

所以几百年来，水系一族都寄希望族里能出现一个根骨奇佳，天赋极高的人。能修炼到八重或是八重以上的能力，能震慑住外面的虎视眈眈，能让水系一族永远安定。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水系一族没有出现那样能庇护家族的人。于是到你爷爷掌管家族的时候，就不得不改变水系的生存模式，这才有了我们水系和金系的联姻，也就是我娶了你的娘亲。

如今爹地掌管水系，把家里的两个女儿嫁到皇家，算是进一步融入他们。这不是爹地卖女求荣，这是为了我们一族的生存不得已为之。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生在水系一族，也要谨言慎行。因为你不仅仅就是你，你还代表着水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鸢儿，你懂么？”

鸢尾愣愣的看着上官牧。这是她从记事以来，第一次听上官牧一口气跟她说这么多话。她突然发现，自己好像从没有真正了解上官牧这个爹。

鸢尾的记忆中，她没有测灵根之前，上官牧非常宠爱她，是真正的慈父。后来她一年一年也测不到灵根，上官牧就对她的态度也一年一年的变差，变得不耐烦，不想见，最后直至扔到小破院自生自灭。

鸢尾心里是怨恨上官牧的，至少在这之前一直怨恨。她觉得这个爹虚荣，冷血，无情，更加势利眼。亲生的女儿只因为没有灵根就被厌弃抛弃，若不是如今要嫁入皇家，肯定还不会被放出来。

可是现在，鸢尾突然觉得上官牧也不容易。年纪轻轻当上族长被委以重任，可亲生哥哥不服气处处下绊子。生个女儿没有灵根，被周围人偷偷笑话。其他四大家族对水系虎视眈眈力。内忧外患之下，让上官牧不得不处处小心谨慎。而自己呢，被他放到小破院是真的放逐，还是另一种保护？

“爹地，你……当年送我去小破院是想让我死，还是想让我生？”鸢尾仰头轻声的问。

上官牧眼底忽的一动，神情有些不自在的转过身背对着鸢尾。

“都是过去的事了，过去了我不想再提。”

鸢尾走到上官牧面前，揪着这事不放：“自我五岁验灵石前测不出我身上的灵根，大宅里的人就对我的态度渐渐变了。王彩慧之前或许念着是我母亲的婢女关系，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都是对我不错。但是她后来和你有了自己孩子，而我测灵根被确定废材以后就开始厄运加身。我六岁落过水，七岁吃错过东西，八岁被毒蛇咬，九岁骑马被摔下。爹地你那时候跟我说，这些都是意外。可是现在想想，那些真的都是意外么？毕竟我没有灵根，不是家族的希望。毕竟我死掉了，眉儿就是水系族长的嫡女。嫡小姐和二小姐不仅仅是称呼不同，还……”

“别说了！”

上官牧沉声打断女儿的话，眼底努力隐忍的情绪。

之前鸢尾还不确定自己的想法，但是现在她确定了。有些答案不用非得说出来，一个眼神，一个动作有时候就是最好的答案。

鸢尾撇开头到窗边深呼吸，又深呼吸。原来这些年对爹地的怨恨都是错的，他对自己不管不问只是在保护自己。只有被真正放弃，王彩慧才不会再认为自己是她女儿的威胁。

鸢尾也能理解上官牧为什么知道一切却不处置王彩慧。一来，王彩慧已经给他生了一儿一女。二来，当年他娶王彩慧可是顶住族里长辈的反对，经历重重困难才在一起的。若是他后面拆穿王彩慧的真面目，就等于告诉族里的每一个人，当年他的一意孤行是错的。

上官牧看着女儿僵硬的后背，黯哑了声音问：“很爹地么？”

鸢尾不吭声也不动。

上官牧抿抿嘴唇，幽幽道：“是爹地做的不对，更愧对你娘临终前对我的嘱托。可是爹地太希望水系家族能出一个天赋异禀的人了。爹地的慧根只是中等偏上，但你娘可是天赋极高的。若不是她生你难产，用尽所有修为保你没事，也不会血崩而死。爹地想着，你若是遗传了你娘的灵气，或许那个能庇护家族天赋异禀的人就是你。

爹地将所有的希望都放在你的身上，而你最终给我的不仅不是天赋异禀，是连灵根都没有的废材。这或许就是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吧。我接受不了这个结果，所以我不想去看你。我的态度慢慢就成了别人对你的态度，导致后面出现的一系列的事，说到底都是我的错。”

鸢尾绷紧的后背慢慢松下来，也慢慢转身，看着上官牧眼中的自责和愧疚，摇头道：“我不怪你，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你对我非常失望之余还想着保护我，让我能活下来站在这儿，我就应该是感谢你的。”

鸢尾越是懂事，上官牧就越是无地自容。说来说去，都是他太自私了，自私的不配做一个父亲。

“鸢儿，过了年你就要去明王府了，明王和你青梅竹马，对你一心一意。你能嫁给明王，爹地就放心了，希望你在这儿受到的委屈，到了明王府都变成幸福和快乐。”

上官牧走了，欢儿拎着食盒进来鸢尾都不知道。

“小姐你怎么哭了？是族长训斥你了么？”欢儿拿起手帕给鸢尾擦眼睛。

鸢尾低头用手背抹了一把眼角：“爹地没训斥我，我这是高兴的。”

欢儿不懂什么高兴事能让小姐偷偷的哭。她贴心的没问，而是去将食盒的里的饭餐一样一样端出来放桌子上：“小姐，欢儿刚又去热了一遍。饿坏了吧，快过来吃饭。”

鸢尾过来拿起筷子就吃，全程是安静的一句话都没有。同样，这一夜也是安静的。这时的鸢尾没有想到，第二天会见到一个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