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夜行
作者:涂少离 | 分类:武侠 | 字数:117.8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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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5章 天下之道
赵一痕看着船沿上的女子,那坚定的目光逐渐被削弱,近在咫尺间却不能互诉衷肠,在这世间中,是多么可怜的事!
袁淑媛也知道陈媛媛的心事,兴许是被感动了,紧握赵一痕手臂的手松了开来。
“就不能一次说完?”
她有些难受的问道。
赵一痕苦笑的摇了摇头,“女人心,海底针,谁知道她的脑袋里的虫是直走还是跳着走。”
袁淑媛没了声音,心里却有些高兴,但又有些不高兴。
赵一痕摇了摇头,今天的破绽太多了,又不能去解释什么,所谓越描越黑。
船一直南去,直到岳阳楼下才缓缓靠了岸。
陈媛媛一直站在船头,没有进舱内,也许是没有共同言语,也许是相通了什么。
红衣翩翩,短剑握手,连句招呼没打就下了船,上了岸,岸上两个黑衣人迎了上去,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陈媛媛不认识那两个黑衣人,但赵一痕认识,正是浮石和小飞鼠。
见他们离去,赵一痕才缓缓下了船。
如今各方势力齐聚,现在各种准备都在眼皮之下,而自己已经成了众矢之的,一旦自己有进攻的准备,一切都会剑拔弩张,那时候对谁都不好。
不过,小心思还是可以动动的。
比如撑船而来的白允。
他们是从湘江一路而来,下了船便带着杨婉儿和张幸父子向岳阳楼走去。
赵一痕挑了眉,就从身边走过,怎么也得打声招呼不是?
他碰了一下旁边还在愣神的袁淑媛,袁淑媛随着他的目光看去,嘴角笑了起来。
“白大哥,白大嫂,你们也来了?”
白允和杨婉儿这才转过身来,惊讶道:“你怎么来了?”
袁淑媛正要说话,却被赵一痕抢了先,“原来是白公子,久仰!久仰!”
他的声音很大,像是刻意,又不像是刻意,那种声音夹杂了许多问题。
白允紧了紧眉头,思索起来,待到确定没有认识这个书生,才问道:“这位兄台,恕在下眼拙,还未认出,不知阁下怎么称呼?”
赵一痕道:“在下苏九,无名之辈,只是在下听得白公子名迹,心生瞻仰,故而一见公子,无比激动!”
白允点了点头,道:“苏公子,不知与舍妹淑媛是何关系?”
赵一痕道:“我与她与你关系一样!”
白允眯起了眼睛,没再问话,而是转向袁淑媛温和的笑道:“淑媛妹妹,你来说说。”
袁淑媛怎会不知道其中的意思,不就是不信任旁边这个吗?她翻了翻白眼,简直活该,没事跟自己人隐姓埋名干嘛!
“他啊,就是一江湖朋友,没啥关系!”
白允笑道:“那跟我一起走,这几年不在苏州,把你落下了,你赵哥哥要是知道了,可得责问我了!”
袁淑媛听后,嘟囔道:“他早就知道了!”
白允没听清,问道:“你说什么?”
“啊……没事,赵哥哥说啊,没事的,他明白你的处境,我跟他在一起,也不错,人挺好,嘻嘻嘻……”
白允皱了一下眉头,又看了一眼旁边这个粉面高个,一脸不信任。
“你和他到底什么关系?”
赵一痕道:“关系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里有想杀你的人,你们明目张胆的来,想做的事没做完,可别先被暗杀了!”
白允点了点头道:“多谢提醒!”
赵一痕又道:“那块万书阁的令牌作废了,想要最新的,找江小白。”
白允这次睁开了眼,而且还瞪的很大,看着赵一痕,仿佛要把他的身份看透一般。
赵一痕摇了摇头道:“我的身份不要猜忌,等事情到一半时,把淑媛带走就行!”
白允这时又愣了起来,为什么要带走袁淑媛?
袁淑媛更愣了,为什么到一半的时候把自己支开?
赵一痕解释道:“你们想让当年的痛苦重现?”
说完便带着袁淑媛离开了码头。
如今该来的都来了,不该来的也应该来了。
回到天下楼,赵一痕就开始思索着对方的策略。
从目前种种情况来看,自己处于优势,但若是荆州官府不答应,还得重新估量。
还有龙城方面,那也是一个不定数。
想到袁淑媛就觉得不好办,今天让她离开自己,她不答应的可能有八成。
果然,刚想到这儿,袁淑媛推门就走了进来,抓住茶壶对着壶嘴就猛灌起来。
“你房间里没有茶?”,赵一痕问道。
“没进去,我就是来兴师问罪的!”,袁淑媛瞪着眼睛说道。
赵一痕道:“不就是让你提前离开吗?你在这里呆着,如果打起来,很难顾及到你!”
袁淑媛哼声道:“我只想看到害我父亲之人早点下地狱!”
赵一痕道:“可你父亲想让你活着,开心的活着!!”
袁淑媛神色一暗,道:“他为了龙城的黎明百姓,背负骂名,我却不能亲眼看到那些可恶的狗官身败名裂,心有不甘!”
赵一痕摇了摇头道:“一切活着才有希望不是吗?如果这次行动失败,还搭上你的命,你父亲的愿望又能怎么办?”
“可是……”
袁淑媛还想说什么,但被赵一痕打断道:“天下人没有说书的和戏曲中的官一样清廉,那是断人财路,甚至是断别人子孙的事,能夹缝活着就不错了,还想为百姓申冤?”
袁淑媛不解道:“为什么不能?”
赵一痕道:“今日那些书生便是例子!”
袁淑媛不屑道:“那些愚蠢的人,怎么与清官相其并论?”
赵一痕摇头道:“这是你看到的一面,还有一面就是他们是性情中人,嫉恶如仇,否则也不会因为我的一番胡话,便失去了判断,若是为官,见到恶人,定会严惩不贷!”
“但如果是你的孩子做了犯法的事,比如打了某家孩子至重伤,他们又把你孩子打成重伤,你会怎么办?”
袁淑媛道:“那是他活该!”
赵一痕摇了摇头,很明显她没有为人母,不知子贵的道理,转而问道:“那这么问,我今天杀万书阁的阁主呢?理由我已经说了!”
袁淑媛这才愣住了,想起今天也想问的问题,“仅凭他不为你所用,就要杀他?”
赵一痕笑着点头道:“对!江湖是这样,庙堂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袁淑媛根本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这是多么荒谬的理论,不为自己所用就要死,那这天下要乱成什么样?
“你……你以为你是谁,你是皇帝吗?自己利用不了别人就可以随意让他死吗?”
“他们当年没少照顾我,这么恩情你怎么还?你还有良心吗?”
“就算你没有,我有!你的阴谋诡计里有考虑过我吗?”
“如果以这种方式,为我父亲报仇,我觉不答应!”
“如此冷血无情之辈,不配说这些大道理!”
“滚!我不想见到你!”
说道这里,拿起茶壶就丢向赵一痕,接着头也不回的跑开了。
身后传来一阵噗通声,赵一痕头被砸中,整个身体倒在地上,茶壶从头上掉在地上,“啪“一声碎了,接着凳子也倒在地上,滚到一边的角落。
袁淑媛刚出门口,便被这一连串的声音吓到了,连忙回头看了一下,只见赵一痕已经倒在了血泊中。
“你!你怎么不躲啊!”
袁淑媛又急又气,跑到赵一痕身旁,用手帕擦掉血迹,抱起赵一痕就气道:“没武功,连躲都不会了吗?”
赵一痕摇了摇头道:“你也知道我冷血,很多时候,也是迫不得已而为之,而且许万书和我仇人搅在一起,变数非常大,他心有异,掌握巨大卷宗,想要对付我们,轻而易举;而我们的计划稍有差池,必然会有人丧命,所以我不得不对他下手!”
袁淑媛气道:“那你也不能不躲啊!”
赵一痕目光看向她,极不情愿道:“我追不上你!”
“……”
袁淑媛没了声,她没想到他的身子差到这种地步,连一个女子都不如。
那场祸端,定让他非常痛苦!
她按住赵一痕的伤口,扶他起来。
清洗完伤口,才悠悠道:“我明白你的意思,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亲属朋友,有些罪恶在自己看来是可以原谅,但在别人看来却是十恶不赦。”
“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善小而不为,可是那样做真的有伤天理!”
赵一痕摇了摇头道:“生而在世,谁不想自己逍遥快活?谁不想自己的亲朋好友过的自在?所以很多人并不会将勿以恶小而为之听进去。”
“说道善恶,这天下又有几人能将这善奉行到底?圣人尚不能无过,何况这些官场游历之人?”
袁淑媛叹道:“谁能将这人心扭正,谁又能将这世间善行发扬光大?”
赵一痕说道:“是道!”
袁淑媛眼睛一亮,道:“对,是佛道,他们行事不求利己,只想普度众生,让天下之善留下一片净土!”
赵一痕摇头道:“各行各有自己的道,如果不按照自己行道,就无法生存,就会被别人逼退,甚至残杀!就像卖烧饼一样,其他人都卖两个铜板,他却卖一个铜板,他可以卖更多,但别人就无利可赚,他就会被排挤!”
袁淑媛道:“为什么?价钱不同,就要被排斥?”
赵一痕道:“一个烧饼成本是半块铜板,你卖一个铜板,一天卖出一百个,不过五十文钱,勉强糊口,但如果是两个铜板,才可以维持生活,如果是你,你想卖多一点,还是卖少一点?”
袁淑媛停下了洗手帕的手,叹道:“这世间的道,还真不少!”
赵一痕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这世间的道,他明白的就有数十种,不明白的还有数不清,这江湖路很难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