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九点整。

王白石估摸着即使是朝九晚五的工作，维稳志愿小队也应该上班了。

按照穆雨留下的名片，拨通了小队电话。

“喂？是冯广队长吗？我是王白石啊，穆雨应该提到过我的...”

一番寒暄和自我介绍之后，王白石得到的回复是，马上下楼等车来接。

连忙洗了两把脸，打上肥皂用力搓了搓两根大獠牙，冲净肥皂泡，锋利的獠牙白润得就像是两个刚剥完皮的香蕉，就差布灵布灵闪星星了。

穿衣，背上长刀，出门。

手指按下电梯旁向下的按钮，暗淡油渍的小方块被戳亮了。

紧接着，哗啦啦，电梯滑索声响。

王白石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就在昨晚，胡宽和格罗加尔这两个完全不在一个维度上的家伙竟然就同一件事情达成了一致——

“王白石你要赶紧加入维稳志愿小队！赶紧！！！”

不为别的，只为昨晚江小池那句许诺，不，准确说应该叫威胁——

“以后人家和金霄再出现了什么矛盾还会来找你的哦！”

吱呀呀，电梯门打开。

王白石迈步进入电梯，提鼻一闻，封闭的电梯箱中还留残着昨晚江小池离开时的味道。

不香，很臭。

有那么一刹那，王白石很同情金霄，同时也对自己昨天给江小池的“陪在6金霄身边”的建议感到内疚和自责。

按下一层按钮，比之前更通透的哗啦啦声和失重感之后，电梯门打开。

其实也不能全是因为江小池自己才选择加入维稳志愿小队的。

这就如同心中一个天平，加入与不加入的利弊处于微妙平衡的时候，一只缝合怪神兵天降，一屁股坐到加入的一端，让自己没了选择...

王白石来到小区门口。

“不是说让我等车吗？哪有车啊？”

冬日刺眼，兽人抬起右手搭在翠绿反光的额头，遮住光线，左右张望着自言自语。

悬在街角路灯杆上的一枚监控摄像头，倒映进兽人身影。

光圈转动，镜头对焦，街景照进感光靶面，化作一行行纷乱又规则的“1”和“0”。

数字信号耦合成电流脉冲，蜿蜒环绕着老旧的电线，电光石火间，呈现在一面电脑屏幕上，组成了众多监控矩阵的其中一幅。

屏幕前也是一只兽人。

冯广。

33岁。

变异后成为兽人。

警卫队队员，同时也是维稳志愿第七小队队长。

早上九点钟，阳光斜照进办公室的玻璃窗，撒入冯广泡着红茶的玻璃保温杯，在桌面散开一片斑斓流动的光华。

面前的电脑屏幕分成了一个个矩形，显示着第七区街道路口的监控。

将近6个小时了，冯广盯着屏幕的眼睛渐渐失去了神采。

忽地，凝滞的眼睛亮了，因为他看到右上角的方框中，出现了王白石的身影。

“那个，萌萌，过来帮我盯一下监控，我出去接个人！”

“好嘞！来喽！”

王白石正在四下张望，犹豫着要不要给冯广打个电话的时候，车来了。

“王白石吗？”

驾驶侧的车窗中伸出一只兽人的脑袋。

王白石有种见到同类的莫名亲切：

“对对对，是我，我是王白石。”

“上车。”车中的人说话沉稳而简洁。

车内空间很大，但是王白石变成兽人之后更大，显得有点挤。

身边的冯广队长开车的样子，猫着腰蜷着身子，布满血丝的双眼凶恶地凝视前方，很滑稽，王白石撇撇嘴，忍住笑意。

皮卡启动，凉风拂面，车外景物向后退去。王白石吞了口口水，怎么感觉和队长呆在一起很尴尬啊，这相互都不说话的气氛是怎么回事？

王白石想要开口打破这冻结住的气氛，透过后视镜望了一眼队长，还是算了吧，队长的眼神过于可怕吓人！

同时心中已经开始做起了权衡比较，冯广队长和江小池前女友究竟哪个更可怕一些。

“白石，不用紧张。昨天熬了一晚上，精神不是很好，见谅哈。”

冯广似是察觉到了王白石的不适，打了个哈欠，眼睛依旧看着前方。

不到十分钟的时间，皮卡车减速拐弯，驶进了一个敞开的铁栅栏门，门旁竖着的木牌，白底黑字写着——“阳光街道居民委员会”。

虽然穆雨给的名片上写的就是这个地址，虽然小队队员们胳膊上的红袖箍说明了一定的问题，但是直到亲眼看到，王白石才真切相信，维稳志愿小队的总部是居委会。

不会以后的任务也像居委会一样吧？给吵架的德鲁伊夫妻讲和？劝解因为场地和音乐问题吵架的跳广场舞的鱼人大妈？

很可能啊！毕竟这是一个连自己都能参加的松散组织！

车开入了院子，停下。

刚下车，一个女孩子的身影闪到了近前。

这是一名精灵牧师。

身材娇小，金发白肤，两只耳朵是精灵特有的尖长形状，眼睛很大，透着古灵精怪，瞳仁是浅淡的褐色。

精灵牧师抱着肩，摩挲着自己的下巴，上下打量：

“你就是穆雨说的王白石吗？果然是一只兽人耶！”

“楚萌萌！不是让你盯着监控去吗？谁让你出来的？”

冯广板起脸大声呵斥道，手握玻璃杯中的茶水随着晃动左右摇摆。

王白石被这一声吼吓了一机灵，楚萌萌却依旧满不在乎：

“赖小正回来了，替我盯着呢。”

赖小正？哦，对，是那天在穆雨身旁的那头熊灵德鲁伊。

“队长你不要生气嘛，我看你熬夜也挺辛苦的，接下来就由我来带白石哥逛一逛咱们小队总部，你就去休息吧。”

“嗯，这还差不多。”冯广喝了口红茶，顺了顺装出来的生气，“不过我先要带白石去做一个登记。”

“我也跟去！”

院子中是一个二层办公楼，进正门，王白石跟在两人身后，走在走廊中。

阳光透过南侧的窗户，在走廊中照出一个个倾斜的矩形，三人前后迈过，光斑中闪过脚步阴影。

沿途经过的办公室大都紧锁着门，窗帘合着，王白石有种感觉——在这栋楼中工作的人很少。

来到东侧的一间办公室，冯广掏钥匙，开门。

屋中一张棕漆办公桌，桌上一台电脑，桌下一个垃圾纸篓和一个热水壶。两把黑色转椅，一把在桌前，一把在桌后。

墙角还有一个保险柜，一张有被单和枕头的单人折叠床，门后挂着扫把和簸箕。

“白石，坐下吧。”冯广指指桌前的椅子，示意王白石坐下，自己则绕到桌后，来到电脑前坐下。

“那我呢？”楚萌萌表示抗议。

“站着。”冯广的回答依旧简短，从抽屉中找出一叠登记表和一只水笔。

“哼！”

楚萌萌鼓了鼓嘴角，踩下鞋跟，甩脱鞋子，赤脚跳到单人床上，盘腿坐好。

冯广无奈摇摇头，转向王白石，问道：

“姓名...”

除了一些之前穆雨问过的基本信息，冯广更多的询问了过往经历，有无违纪犯罪历史，家庭成分等内容，其中穿插着楚萌萌插科打诨问的“有几个前女友”、“有没有前男友”等问题。

登记完毕，冯广捂住嘴巴又打了个哈欠，猛喝两口红茶，收好登记表，拿出一枚银环：

“这是你的银环，编号088，吉利的数字，带上吧。”

王白石接过银环，看看两边，兽人队长的手腕上和精灵牧师的脚踝上都带着一个相同的银环。

不再犹豫，王白石将手腕钻进银环，扣紧搭扣，问道：

“队长，这银环是做什么的呀？”

自从王白石进入办公室，一直都是冯广和楚萌萌在问他问题，此时，他终于问出了第一个问题。

“这问题萌萌会告诉你的，顺便带白石在居委会转转，了解一下工作环境。”

居委会...果然，连队长自己都承认了...

楚萌萌跳下床，蹬上鞋，拉着王白石的手：

“走吧，白石哥，萌萌带你在居委会，哦，不，是警卫队下维稳志愿小队第七分队总部逛一逛，顺便让队长休息一下。”

两人出屋，刚关上房门，就听到屋中冯广的声音：

“萌萌，热水！”

楚萌萌冲着王白石摊手耸肩，故作无奈地笑了笑。

半分钟后，楚萌萌拎着热水壶重新走出了办公室：

“我们走吧，先去热水机给队长接壶开水来。”

楚萌萌晃晃热水壶，王白石从摆动的幅度看出，这是空壶。

“那个，楚萌萌，我来拎着吧。”王白石伸右手接壶，作为一个新人，作为一个男士，作为被江小池剥削习惯的前男友，这点眼力见还是有的。

楚萌萌按下王白石伸来的手背，冲着他调皮地把头一歪，挤挤眼睛，笑着婉拒：

“像队长这种孤寡的空巢老人，还是由我这种妙龄美少女来照顾比较吧，嘻嘻。”

望着前面拎着热水壶一蹦一跳的精灵，王白石左手搓着右手手背，听到女孩喊道：

“白石哥，快点跟上啦！”

王白石快走两步跟上，问道：

“楚萌萌，队长让我带上的这个银环是...”

“你说这个银环呀。”说着，楚萌萌提起精灵长裙，下巴指向自己脚踝，“我也有的，队长也有，小队中每个人都有。”

王白石目视前方，提出了疑惑：

“可是我亲眼见到有一个被执行了初级限制的失控牛头人，好像也带了类似的银环。我们又没有失控，为什么还要带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