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建义走时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这个诡异的战场之上只剩下了苏清和秦封二人。

“丰建义应该是听到玉衍仙宗私下商议的事，提前过来的。”苏清说着，“不料遇上了东靖国主打开武神陵墓，便顺水推舟混入武者中进来。”

“嗯。玉衍仙宗的人近日就会到达此地。”秦封点点头，却也不在乎，“无须等他们，我们走到哪便是哪，若是真有机缘，说不得密藏门前就会遇见。”

苏清同意着，本来就想随心随性地走一条仙道。

她眼眸转过这茫茫浓稠黑雾铺洒地面的情景，只觉这个幻境战场快要崩碎了。

转眼扫过地面上，却瞧见附着在地面的黑雾中有一处微弱的灵光，忆起位置，苏清想起那枚被打落的防御至宝。

三两步走去，拾起，那枚珠玉法宝灵光隐去，表面的纹路也不再流动，手心感应，却觉有股生机。

“这法宝是活物？”苏清诧异。

“也许是一种天生地长的灵物。”秦封走到她身边说着，“天中异闻录中曾有过记载。”

是了，苏清忆起书中之语，有宝名般若影螺珠，是深海长螺的尸体，只是历经万年，海水冲刷之后形成的天然雕琢珠玉模样，保留着螺妖与生俱来的防御能力，同时万年天地灵气洗礼之后，万害难侵，触之削弱，这是一种天然的堪比法器的法宝。

难得收获一枚至宝，秦封叮嘱她好生收好，出了武神墓后便将它炼化，此宝至少是保命之物。

苏清点头置于储物戒中，千年战场却在此刻发生了变化。

高空厚积的黑云已经铺满了地面，短短时间，黑雾集聚到小腿深处，苏清觉得诡异，走到那两个束缚亡灵的布包间查看，见并没有亡灵搞事趁机逃出来。

天地诡变就在此刻愈演愈烈，高空至地面悬挂的无数雾帘出现了很多撕裂的缝隙，这些缝隙撕裂的不仅是黑雾，更像是撕裂了一方空间。

可，苏清并没有感觉到当年天裂那般撕扯之力与罡风呼啸。

是这幻境破碎了。苏清想。

果然，整个天地间的战场空间像是一块巨大的幕布被腐蚀了很多缝隙，到最后不堪其毁，整个的铺散在地面上。

不知从何而来的狂风卷起地面的黑雾，风止，黑雾散去，整个战场大变模样。

一座座小坟包在伏地的黑雾中浮现，它们整齐排列，就像是当年战场上列阵站好的士兵。

苏清放眼望去，遍地的坟冢，直到尽头，边缘黑雾中浓稠的地方，有一座沉寂的大殿渐渐现出原貌。

这里是万军冢，这里是当年士兵沉眠之地，而尽头那座大殿难道是万军将领，那个号令天下的武神墓葬吗？

苏清不急于去探究那座大殿的秘密，她瞧着这遍地的坟冢，每一个坟冢前都插了一块牌子，牌子上无字，万军战死，生者又如何记得死人的性命？

有些坟包好似被翻过，露出埋葬的甲胄与武器，这大概就是幻境之中被武者们挑拣出的东西，武者们当然能把幻境中甲胄刀枪带走，因为这些都是真的，都是千年前战士们的遗物，不知不觉被掀坟翻出的东西。

若是那些武者们知道真相，会不会觉得犹疑呢，或许不会，他们观念中逝者遗物就是留于后人的宝物。

大概吧，苏清自己现在不也站在先人墓穴之中吧。

“如此也好，死去的士兵都有自己的坟冢之地，这些魂魄都有轮回的机会。武神虽将他们镇压在此地，但到底也是给他们留了条后路。只不过选择在后人罢了。”秦封走到她身边说着，又拍了拍晃动不定的布包，“将这些魂魄归葬，引一条轮回路给他们，万军魂魄逗留此地不是完全之策。”

苏清明了，遂接过其中一个布包，还是之前自己临时包裹的皮兜，捏紧系带，施力向空中一展，包袱皮打开，所有的魂魄冲出，秦封也一样放开，苏清极快释放出暗岩珠网，蛛网无限放大，覆盖了整个万军坟冢，如有天罗地网之势，困锁住所有的亡魂。

亡魂游走，但这一次却没有狂暴，大抵是他们自己的坟冢给了他们归属之觉，呼唤着他们回归。

所有的亡魂在暗岩蛛网的压迫之下，一个接一个的钻入坟冢之中。

当最后一只亡魂沉入坟包中，秦封借龙孰之力引天地之力，聚起一束巨大的三花，三花耀目，光华洒在每一个坟冢上，以肉体为通道打开一条往生路。

昏暗的坟冢渐渐沉寂下来，三花光华散去，像烟花一样散落在万军冢上，那些个无名的木牌上突然显出一个又一个亡者的名字。

这是亡者离去后为自己竖下的墓文。

一切尘归尘、土归土、亡魂归轮回。

天上的黑云渐渐消散了，不再有那种压抑而沉闷的感觉，顶上厚实的土层告知着他们还处在地下墓穴之中。

苏清看着这些沉寂的坟冢，问道，“妖兽的轮回路也是这么简单就好了。”

“若是如此，人族也不会成为万物灵长，妖兽草木也不会修行千万年只为换的一具人身修行。妖兽的肉体是无法开启轮回路的，兽，一死终死。除非找到传说中的轮回池。”秦封将外袍整好放入储存戒中，重新拿了一件外袍披上。

走到她身边问着，“为何突然问到妖兽轮回之事？”

“没什么，只是来尘世许久，见了太多灰飞烟灭，也送了很多亡魂入轮回，突然想起我们曾经答应过孰湖前辈的遗愿。”苏清拂过腰间悬挂的御兽牌，孰湖的希望、还有蛟蛇的期许都封印在里面。

如今多年已过，送了千万亡魂轮回，却依旧找不到送孰湖转世的线索。

秦封微微一叹，一手揽过她，说着，“路还长，总有机会的。在尘世遇见了太多的生离死别，莫要扰了自己的本心。”

苏清笑了笑，“放心好了。待得出了这武神墓，我们就回修真界去。”

只是，真得有说得那么容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