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霖有些失望，荧惑相力停滞不前，太难修炼，这般速度，想要习得大成，不得七老八十之日，尤其是自己五种内力同时修炼，一心五用，远比寻常弟子单单修习一种内力来的慢。

也不知这种选择是对是错，老天将五星相力共得一体的天赋给了我，但也为我引上了一条更难的道路。就连李枺绫五星相力大成之日，也已年过而立，方霖自不敢承认自己天赋会在师尊之上。

再次尝试荧惑指法，方霖自冲脉与带脉之中凝聚荧惑相力，束于手臂之上，而后渐渐压缩至手指，自手掌中指中冲穴而出，发出一记荧惑指。

无波无澜，没有火红内力电射而出，而是剧痛传来，此番剂量过猛，凝聚的荧惑相力太过浓郁，将中指炸的皮开肉绽，血肉模糊。方霖皱眉咬唇，肌肤的剧痛与内心的失望不言而喻。看来暂时是不要去痴心妄想了，《六仪星典》上从未记载有自荧惑相力催发的指法掌法，自己胡乱尝试，只是浪费时间。

方霖将手垂在膝上，而后在手腕处数点，虽然自用镇星相力封锁了大量手腕经脉，但这一招用力过猛，也是将手阙阴心包经的一条不细支脉炸断，伤势有些严重，血液止不住，涓涓滴落，流进那热泉中，湮开一片。

沉沉地望着泉水，内力催动辰星相力疗伤，这番皮肉之苦，不是片刻便能治好了，方霖不去包扎，静坐了一炷香的时间，流血才完全止住，左右也是无人之地，不受干扰，便测算一下辰星相力治伤的疗效。半只手指血肉模糊，一条经脉崩断，花费一炷香才能止血，几近一个时辰，才将断裂的经脉与破开的皮肉勉强接续上，不得完整一日，这手指不能完好如初。

唔…方霖不甚满意。经脉断裂果然伤势太重，仅凭未至小成的辰星相力去疗伤太过缓慢。却道那几月前，自己受那新罗人偷袭落水，坠入九龙江，肩头箭伤也是几日方好，在扬州受琴霁寒冰指冻伤，而后耗尽岁星相力，陷入昏迷，也是过了几日，又受苏暖暖针灸调理才得以康复。辰星相力这般水平，受些无关紧要的皮肉小伤还能忍着，若是肺腑刺穿，主经脉断裂，也和普通人一般，救治不及，暴毙当场。

不过…

这一次尝试荧惑指，炸断经脉继而疗伤，却是给了方霖不一样的感觉。坐在热泉旁修炼，热泉的氤氲蒸汽透过毛孔与鼻息渗入体内，不仅加速血液循环，滋润经脉脏腑，也加速了内力运转。方霖总是觉得，自己炸断一条经脉，能够在一炷香之内止住血，与这热泉脱不了干系。

热泉加速血液流动，却也加速内力运转，究竟是对疗伤带来了负担，还是大有裨益，功过是非，一试便知。此刻中指皮肉尚且裂开，未曾恢复，方霖便起身，凑到热泉近前，这热泉甚是古怪，在一处山崖之上，但却是背风岗，此处地势高跷，本是寒冷刺骨之地，但被山崖挡住了风向，又受热泉侵袭，毫无阴凉之感，只有温热之景。

热泉本是一处凹陷下去的坑洼，但非是泥地，这般一千五百多丈的高原，只有坚硬的岩石，也不知此处是因得地壳运动还是风化侵蚀，便形成了一处小池子，热泉自池底数个孔洞涌出，自池子边缘溢出，飞湍直下，便是一挂小瀑布。方霖无心去欣赏高原之上的小瀑布，而是心喜这处小池。若是能助自己修习辰星相力，那当真是一处宝地。于是跪坐在小池旁，浓雾热气沁在脸上，果真让人舒适颤抖。岩石坚硬，跪坐不甚舒服，方霖便褪去步靴，挽起裤脚，坐在池边，一双葱白玉足探进热泉中。

果然，那是一种自下而上，骨软筋舒的奇异感觉，热泉微烫，池面随泉眼一阵律动。方霖只觉得，有一股细腻缠绵的热浪，从自己足底穴道渗入，流经足三阴三阳经，流经阴阳维脉与阴阳跷脉，贯穿全身，直达灵台。

方霖一阵舒适，却还不忘了正事，想了想，将手指泡在热泉中，不过泉水略烫，又溶有矿物，刺得伤口一阵酸疼，还是不要这般过分了。于是方霖催动四散在全身经脉与皮肉之中的辰星相力，让它们流转起来，将温泉的能量传达到中指处。果然，原本因筋断血流而麻木的中指又再次恢复灵敏知觉，原本快要愈合结痂的伤口却是受到热泉热量侵袭，再次裂开，方霖忍住疼痛，用辰星相力去修复伤口，却见一阵痒麻之感，那竟是肌血快速愈合的迹象。

方霖大为欣喜，此泉水神奇，果真有助疗伤，也不知是地热缘故，还是其中矿物所致，方霖在此闭目运转体内真气，双脚垂在泉水里，却是过去半日，原本破烂不堪的手指恢复得七七八八，只留些许疤痕了。

这泡了大半日的华清池，热气氤氲，方霖早已浑身是汗，白衣沾黏不堪，隧环顾四周，此处静谧无人，又有山崖遮风挡雨，索性便将衣服尽数褪了去，将乌发盘成鬟，跳进泉水中，此池之构造倒是巧夺天工，足有丈深，方霖跳下去不可探底，只好御镇星相力与太白相力，借助泉眼升腾之力，漂浮在池子里，仅留一个脑袋探出水面。

如此可真是身居温软庭，不知薄衾寒了，那整个池子的温热刺激方霖全身穴道，透过脉络传遍五脏六腑，通透明达仿若与祁连山融为一体。顿时舒爽得口吐白烟。那般感觉，便是那专修寒冰内力的琴霁持琴而至，在自己身侧弹起《阳春白雪》，鹅毛大雪片片落下，盖住山崖，自己也不觉寒冷。

不过一个时辰，手指的疤痕便消失殆尽，不见踪影，葱萝玉指，几如一尊通透圆润的白玉琮，如何看得出来先前血肉模糊的痕迹，方霖甚是满意，此池水有加速血液流动，加快内力运转之功效，与我巧夺天工的疗伤功法辰星相力真是天作之合。可我总不能将这口泉水背在身上，时刻带着它，如此怎么办呢？只有借助泉水修炼辰星相力，让自身的疗伤修为提升了。

辰星相力修炼之难仅次于岁星相力，不仅因它玄奥难懂，极难感悟，也因它之特殊性，正常人不可能终日带伤，成天与人搏斗，伤痕累累，万一哪天失手阵亡了呢。而没有伤势，自然不会去刻意修炼辰星相力，这也是方霖自小在祁连山安逸长大，辰星相力薄弱的原因了。

如今寻到一处修炼宝地，能有辅助辰星相力的功效，如何能够轻易放弃，既然无人将我击伤，那我便自造伤势吧，故而方霖再次修炼起了荧惑指来，只见在这山崖之上，方寸幽谷，一片氤氲朦胧的腾腾雾气中，有一面容姣好，桃李年岁，柔荑凝脂的赤**子，沉浮在蒸腾热气的温泉中，时而手臂通红，对坚硬石壁施展内力，时而浑身是血，躺在温泉中，池水染的殷红。

期间方霖有一次急于求成，效仿在洛阳城在，自毁经脉的经历，运转荧惑相力于手指关冲穴，肘底曲池穴，双肩云门穴，胸前天池穴等周身数十个穴道，连贯十条周身主经脉，妄图日行千里，事半功倍，运气冲穴，只见山谷中“砰”的一声闷响，似一道炮仗，幽幽传荡一里远，而后却见那池中人浑身血洞，身负重伤，意识涣散，双眼一翻倒进池水里，不复动弹。

冥冥中，方霖似乎双目禁闭，双手紧扣，躺在云端之上，身子下是细袅流云飘过，李枺绫在她左侧弹奏《霓裳羽衣曲》，净因在她右侧敲木鱼念经，苏暖暖竟低下头，甩手便给了沉睡的方霖两巴掌，将方霖打醒，而后竟见到陆远不怀好意，跨坐在她身上，捏住方霖口鼻…

又是琴曲声又是念经声，吵嚷得头昏脑涨，又被陆远堵住口鼻，无法呼吸，极其难受，不禁一阵沉闷咳嗽，终于将躺在池底的方霖咳醒了，池水倒灌，呛得肺腑几欲炸裂，方霖咬破舌头，强打精神，从温泉池底爬起，挣扎着爬出池壁，躺在温热的岩石上，吐出泉水，发鬟松落，散乱一片，盖住幽谷春色。

方霖狠狠扇了自己两巴掌，连她这般修为，白嫩的脸颊都印上两个血红掌印，可见用力之深。不禁摇头苦笑，莫名感激苏暖暖，关键时刻是她与之神交，掌掴自己，真是忠言逆耳，良师诤友。

而后再次踏进泉水中，再不急于求成，囫囵吞枣了，人非圣贤，总是会有激进错乱的时刻。

方霖便这般周而复始，日复一日，在泉水之中自研荧惑指，若是失败便能修炼辰星相力，而不再去刻意炸断经脉，也算是两全其美之计。如此荧惑指没什么苗头，辰星相力倒是日益精进，本以为同属火德的地热温泉可助自己荧惑相力有所感悟，却是徒劳无功，反倒是令自己辰星相力修为大增。真倒是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

这天然热泉池水有丈宽丈深，泉水清澈明析，方霖数次探到池底，发现皆是嶙峋怪异的岩石，此泉约有五个泉眼，在每个泉眼边上，竟是扎根了一些条状毛绒的物什，尽皆潮红色，有的如块状，有的呈圆筒圆条形，在其上密密麻麻生长着细密的枝丫，如鹅毛一般，伸手触摸，尽皆柔软，却有肉质感，不似毛发那般柔腻。

方霖采了一朵，提出水面，细细翻看，这般物什，莫非是《唐本草》中记载的“珊瑚”？《唐本草》又称《英公本草》，是凌烟阁二十四功臣之一的英国公李积与排功臣之首的太尉长孙无忌共同编纂的初唐药书，《唐本草》其中一卷中的《本草衍义》对珊瑚有所记载，其言道：珊瑚，有一等红油色，有细纵纹，可爱；又一种如铅丹色，无纵纹，为下。入药用红油色者。

李积便是徐茂公，《本草衍义》之意即为：英国公认为，红色珊瑚为上品，可入药，铅丹色则为下品，品质不怎么样。

方霖手中的非是红油色，而是如胭脂细粉一般的潮红色，料想应与那红油色差之不多，那便是珊瑚中的上品了。上品珊瑚又是英国公李积认为的上品药材，而此物又被记载入《本草衍义》，那不便是药草么？方霖对医学本就一知半解，如何会去怀疑征伐天下，博学多识的大唐开国元勋徐茂公，自然相信手中之物是一块上好“草药”。

方霖低头嚼了一口，嗯…怎么这般古怪呢，珊瑚入口爽滑，嚼劲十足，寡淡无味，但那珊瑚碎块在唇齿之间蠕动的感觉却让方霖一阵欲罢不能，尤其是珊瑚触须在舌苔上摩擦的异样感，怎么也不像是在吃一块药草。

莫不是因为没将此物晒干，这般生吃不是上策，但是此处阳光不甚照射，自己饿的肚子咕咕响，岂有时间去晒珊瑚干。

料想这潮红色珊瑚能长在这奇异热泉泉眼口上，必定是难得一见的天赐良药，岂不知世间神药皆是出自隐匿神奇地形处，那千年雪莲要去天山山顶采摘，百年灵芝唯有长白山参天大树根底才有，万年太岁更是深入地穴，可遇不可得，自己得获奇遇，又能寻得上品珊瑚，此乃天助我也。

当真是天助，只不过方霖口嚼珊瑚，甚觉入口怪异，这种口感似乎朦朦间尝试过，但却想不起来了。若是方霖将珊瑚与在云水乡，陆远带她吃沙虫羹时的奇异感觉联系到一起，怕是要以指抵咽，干呕三日。

大唐怎会有人知晓珊瑚虫是腔肠动物，智如徐茂公长孙无忌自然也不知，而是将其视为“可爱”草药，可怜了活生生的珊瑚虫与口味清淡的方霖，一个下场凄惨，遭人生嚼细咽，一个被蒙在鼓里，吃的是津津有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