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不易，总需要一些趣味来调剂生活。

自从冷月舞来了之后，两人间的日常斗嘴似乎就成了生活中必不可少的一部分。如果哪天两人不吵不闹了，反倒是咄咄怪事。

院内凉亭上，只剩两人在相坐对酌。

“小子，你故意把她们三人支开，是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吧？”峰灵神情慵懒，以一种舒服的姿势坐着，随意散漫，丝毫没有一代邪君该有的沉稳和威仪。

见苏恒点头，他笑了笑，“这件事，与你连晋三级有关？”

“是。”

“哦？”峰灵顿时来了几分兴趣，“我倒想听听，究竟是什么事，你要瞒着她们。”

苏恒默然，似是在思考从何说起，半晌，他问道:“峰灵，你相信六道轮回吗？”

“六道轮回？”峰灵微怔，随即轻笑道:“佛教那一套，尽喜欢把东西往玄乎上扯。六道轮回，讲投胎转世，以及前世今生未来的因果业报，倒是颇有些道道。这种事，见仁见智，信则有不信则无，反正我是不信的。”

“那你信什么？”

“信今生，信眼前，信现在。”峰灵微微一笑，“当世无敌，前生后世皆为虚妄，如那过眼云烟，求之无益。不必去理会他人言语，凡事随心而为，只要对得起自己，便不枉这一世了。”

“只信今生，只求当世无敌？”苏恒咀嚼了片刻，嘴角逐渐有了一抹笑意。

他发现，峰灵所坚信的，竟和自己出奇的一致。

峰灵看了他一眼，奇道:“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苏恒不答，而是继续问道:“那你信轮回吗？”

“轮回？”峰灵眉头微蹙，刚拿起的茶壶还没倒就又放了下来，眼中流露异色，“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指的是……天帝所认为的轮回，而不是经佛教理论改造过的六道轮回。”

本是极为普通的一句话，但从苏恒口中说出的那一刻，峰灵眼睛蓦然瞪大了几分。苏恒见此，心里已经有了猜测，看来，关于轮回的秘密，峰灵也是知道一些的。

“小子，你想说什么？”

“轮回一词，始于远古天庭之主。天帝证轮回之论，悟轮回之力……”苏恒悠然开口，将自己中了钉头七箭书后，灵魂体被拉入死寂空间后的所闻所见所想所悟，结合轮回的诸多传说、以及自己对佛教用六道轮回来掩饰轮回真相的看法详尽说了一番。

及至语末，他才感叹道:“六道轮回是场幻梦，万灵的归宿，是永恒的沉沦，轮回的真相是如此的残酷，足以让人心智奔溃。我既无能为力，又何必让她们女孩子来一同承受这些负担？”

“洪荒大陆无数岁月来，从未听闻谁能万古永生。紫霄帝尊，远古天帝，又或是上古十天尊，哪个不是冠绝古今未来的无敌之辈？气吞山河万里，足迹遍布八荒，他们的寿命比天高、比地厚，几乎无人能将他们杀死……可现在呢？所有的神话，都成了一个遥远的传说。”

苏恒摇摇头，似是有些惋惜，“我虽然自信，但也不能保证数十万年、甚至数万年后自己是否还在，青儿、月舞、以及身边的所有人是否还在。如果不在了，我们是不是也会最终归聚到那处灵魂空间，在无尽的黑暗和绝望中等待着那个未知的‘轮回’变化？”

“每念及此，我就由衷地感到心寒。有时候我真不知道，自己知道这些真相，究竟是一种幸运还是不幸。”

峰灵神情早已僵住，等苏恒说完，过了许久，他才喃喃道:“原来传说都是真的，魂界或许真的存在……”

“魂界？”苏恒好奇。

峰灵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小子，你刚说知道真相未必是种幸运，现在又来相问，好奇心……可是会害死猫的。”

苏恒尴尬。

峰灵无奈摇头，忽然又想到了什么，面露古怪之色，“小子，你既然知道真相是残酷的，那跟我说这个作甚？”

“一个人心惊胆战的不过瘾，还要拉个人下水？”他斜睨少年。

苏恒撇嘴道:“你又不是女人。”

峰灵啐了一口，但不等他开口，苏恒便接着道:“退一步说，我就算没跟你说这些，难道你会不知道吗？”

看着苏恒脸上似笑非笑的神情，峰灵不由一愣。很快，他便反应了过来，对方曾先后以“六道轮回”和“轮回”相问，正是在套他的话，他的表情，已经说明他是知道一些“轮回”的秘密的。

如果他什么都不知道，当苏恒提起六道轮回与轮回时，峰灵的第一反应该是将两者混为一谈才对。

“好小子，竟然都套路起我来了。”峰灵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

苏恒哈哈一笑，“好了，你快说说这魂界是个什么东西吧。”

峰灵也不和他继续纠缠下去，当下道:“其实，如果没有你所经历的这一切，我一直都对魂界的存在持怀疑态度。但现在看来，永恒之界自创立之初便流传下来的位面传说，可能都是真的。而其中的魂界，更是与真正的轮回息息相关。”

“永恒之界的传说？位面？”苏恒一下子懵了，“那又是什么？”

“我之前跟你说过，永恒之界乃是须弥天尊的躯体血肉所化而成，你还记得吧？”

苏恒颔首。

“永恒之界很早之前就存在了，几乎可以追溯到远古。只是后来的生灵迁移至此，安居下来，创建教派，才有了如今的三大邪教之一。到现在，已经没人能说得清最先来到这里的是哪一个、或者是哪几个人。但从这个地方有了人烟开始，就流传着一个传说。”

“与须弥天尊有关？”

“是。”峰灵道:“这个传说的开头，就说明此地乃是天尊遗体化成的小世界。而后面有一部分，则是须弥天尊对“宇宙”中“宇”这一字的一种设想。”

“宇宙？宇？”

“四方上下曰宇，古往今来曰宙。众所周知，洪荒大陆只不过是宇宙中的一方生命天地、一颗庞大的生命星球罢了。在洪荒大陆周围，还游离着许多异空间、异世界……这些地方和更遥远的未知处统称为天外。并且，天外与洪荒大陆上的空间存在一样，是多元的，或平行或重叠，伸缩变化，且不同地方的空间法则秩序都可能有所不同，比如那虚空乱流。”

“而须弥天尊在多元空间的基础上，更是提出了多元宇宙的推论！”

“多元宇宙？！”苏恒一惊，“宇宙无边无际，还能有多个？”

峰灵继续道:“须弥天尊认为，在我们生活的这个宇宙外，还存在其他的宇宙，或是一个，或两个，又或无数个。每个宇宙都是独立的，它们各自处于不同的位面中，相互之间由一层晶壁系隔开。换言之，晶壁系分别密封着一个个不同的宇宙！”

“晶壁系是无比坚固的，即便是天尊都难以打破。然而，除了绝对的力量外，还有一种东西能够穿越它。”

“还有一种东西？”苏恒心念急转，眼中闪烁智慧的光彩。某一刻，他眼前蓦地一亮，“莫非是生灵死后的破碎灵魂？”

峰灵点头，“正是。”

苏恒心头狠狠一震，他隐隐感觉到了什么。

“每个宇宙虽然彼此独立，但它们毕竟存在于一起，那就必然有或多或少的联系。世人耳熟能详的‘大千世界’一词，是指我们生活的这个宇宙，而在大千世界旁，还存有另一个奇异的宇宙，这个宇宙可以隔着晶壁系和无尽空间距离，吸取大千世界死灵的破碎魂魄！那个宇宙，须弥天尊以‘魂界’来称呼它。”

“谁也说不清那是怎样一种力量，又是如何隔着晶壁系作用到大千世界的，但须弥天尊就是坚信魂界的存在。因为魂界的存在，大千世界的每个生灵彻底死去后，破碎的魂魄先会在四处游离，随后受某种力量的牵引，逐渐飞向宇宙尽头，再穿过晶壁系，到达魂界。”

“魂界，才是大千世界古来无数生灵死后的最终归宿！”

苏恒骇然，心中掀起万丈波涛，只觉得心脏都快被惊得跳出胸膛了，再无法平静。

一想到自己身处灵魂空间的那一幕，他就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有些艰难地道:“这么说……我的灵魂体……曾进入了魂界？”

“这不可能。”峰灵摇头，一口否决了这个猜想，“宇宙间的距离何其遥远，即便魂界的力量再特殊，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将灵魂收入其中。”

思忖半晌，峰灵猜测道:“据我推断，你的灵魂体所进入的灵魂空间，应该是魂界在大千世界的一个投影，抑或是魂界的力量所造化出的某个未知空间……但不管怎么说，你进入的，绝不是魂界。”

“这样……”苏恒微微颔首，这才安心了一点。

如果真是魂界的话，他一想到自己差点被困在另一个宇宙中再也回不来，那种惊慌无措的感觉，足以让任何人奔溃。

听峰灵说了这么多，苏恒稍稍理了下思绪，“如你所说，须弥天尊的这套设想，岂不正好证实了天帝关于轮回的理论？”

“大千世界的生灵死后，那无形无质的破碎灵魂就会逐渐飞向魂界。魂界，就是天帝口中的死灵魂魄聚集之地。死灵魂魄在魂界中堕落沉沦，等待着某种变化降临在它们身上，这种变化，就是‘轮回’。而推动‘轮回’的，正是‘轮回之力’……”

说到这儿，苏恒猛然一惊，“天帝领悟的轮回之力，难道是魂界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