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长？”苏恒淡淡一笑，心中滋味难明。

在很早以前，他就想过一个问题:成长的过程中，到底是得到的更多，还是失去的更多？

可直到现在，他心里也没有一个确切的答案。

“如果你不曾失去那颗赤子之心，又或者那馨悦丫头能一往如初的话，所谓至仙心劫，于你们而言，如同儿戏。”峰灵轻松道。

不过，看他脸上那不以为意的神情，显然是把这种可能当成了玩笑话。

他不觉得谁能保持一颗赤子之心到渡心劫的时候。

“当然了，绝大多数修士还是要老老实实接受心劫的考验的。成，则破茧成蝶，鱼跃化龙；败，则身死道消，一生修为尽付流水。”

“心劫和十八重人难一样，它不是在修为臻至天仙巅峰境后才会出现，而是会随时降临在每一位天仙头上。甚至前一刻刚晋升天仙，转眼就有心劫到来，也不无可能。”

“可即便如此，心劫最可怕之处，还不是这种突发性，而是它的难辨性。”

“难辨性？”苏恒皱眉，“那是什么？”

“所谓难辨性，就是难以辨明。换句话说，有些人甚至是身处心劫之中却不自知，从而逐渐沉沦下去，无法自拔，直至死亡。这有别于之前的天灾人难，前者哪怕再凶险，起码你还知道大劫来临，而心劫……呵呵。”峰灵嘴角露出几分讥诮，“那些沉沦在心劫中的人，用一句分外贴切的话来形容就是——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苏恒了然，“我明白了，正是因为心劫的突发性和难辨性，才不得不让人全力应对。而参与古战场争霸的弟子里之所以没有天仙巅峰、天仙大圆满的弟子，是因为这些人都在提防心劫的到来。万一心劫降临的时候，他们刚好在和人争强斗胜，那就是万劫不复的下场。”

“相较于那些高级天仙来说，低级天仙虽然也有被心劫袭击的风险，但毕竟离至仙境还远着，相对来说几率小了不少。是这样吗？”

峰灵抿茶，“一点即通。”

苏恒没有得意忘形，而是想到了另一方面，“可是，如果是那些已经渡过心劫的天仙弟子呢？他们要是进入古战场……”

话未说完，峰灵便截口道:“不行，这种人不能进入古战场。”

“嗯？”

“心劫一过，只要不半路夭折，晋升至仙就是板上钉钉的事，不过时间早晚的问题罢了。这种人，也可以说是准至仙，已经不是完全意义上的天仙，不符合进入古战场的条件。”

“这样么……”苏恒默然。

至仙境界，非同小可，离不灭金仙也只有一步之遥，这种人物，在每个门派中都是中坚力量。以仙宗的体系制度来说，宗子、天女们晋升至仙后，身份都会出现一次大的变化。

倘若这些弟子有志于继任掌教至尊之位，便会晋升为“掌门候选人”；无意此尊位者，则会变成门派的“参玄长老”，炼心修道，从此不问世事，逍遥自在。

当然了，你要是不想当参玄长老，想当其他掌权的长老也行。

而那些掌门候选人，等他们证得不灭金仙果位后，就会再升为“副掌门”。而后，副掌门会轮流参与门派的管理，以积累经验，提前为成为掌教至尊铺路。最后，待现任掌教一万年任期一满、抑或是自愿提前退位时，门派就会从已经晋升绝仙、且有优秀功绩的副掌门中进行终极选拔，确认下一任仙宗掌教！

成为仙宗掌教的基本条件之一，就是要有绝仙的修为！

由此可见，至仙的地位有多么不凡。

每一个至仙的陨落，都是门派巨大的损失，若是数量多了，甚至能动摇门派的根基，这也是古战场参战者会被限制在天仙境、甚至连准至仙都不让进的原因之一。

准至仙的限制和心劫的掣肘，将古战场的争斗程度抑制在一定范围内，这对境界存在劣势的苏恒来说，本是件好事，但他心里却没有太多的欢喜。

他注意到了峰灵先前的话，“可是，这些都是在正常的情况下，那若是不正常的呢？”

“不错，这些都是理论上的，实际情况自然不可能完全吻合。古战场开辟不是一次两次了，以往也有一些高级天仙弟子无惧心劫，踏入古战场参与争霸。”峰灵毫不吝啬地赞叹道:“这些人，无不是大智大勇之辈，如果这次真让你遇上了，每一个都将是你的大敌。”

苏恒颔首，“我知道了，我会努力提升修为，尽快补上自己的短板。”

峰灵点头不语。

沉默半晌，还是峰灵率先道:“好了，玉源山一行功成圆满，料想这几天内，仙道大会发生的事情就会传遍天下，所有人都会知道。届时，我为你‘造势’的目的就达到了。”

“永恒之界强者为尊，此番你是以长生殿弟子的身份出现在仙道大会上，可以说是为永恒之界大长了一次脸。凭此一战，便可得到许多弟子的拥护，这就离‘少主’之位又近了一步。”

苏恒对此倒不是很上心，对他来说，此行最大的收获，还是自身修为的精进和凌天宗恩怨的了结。

无所谓地摊摊手，“这些都交给你来暗中操作好了，随便你怎么推波助澜。我现在就想解决好月舞的事，还有这最后一重人难，一举踏入人仙境。”

“随便我怎么推波助澜？”峰灵笑了，“这可是你说的？”

“嗯，我说的。”

“你不怕邪王因此来找你麻烦？”

苏恒哼道:“巨人总不可能一直藏在矮人堆里。即便我想低调，但被邪王注意到也是早晚的事，既如此，我高调点又有何妨？”

说着，他还摇头晃脑地叹了声，“哎，没办法，谁让咱这么天纵神武呢……”

“滚！”峰灵再也不想看到他那副自恋的嘴脸，笑骂了一句，袖子一扬，便将苏恒送出了天香阁。

苏恒也不反抗，出了天香阁后，找到玄水尊使，向她了解青儿这两个月的情况。

按玄水尊使的说法，青儿这两个月基本就是在修炼之中。这本是几句话就能讲完的事，却愣是让苏恒扯了近一个时辰。

少年事无巨细，甚至连青儿修炼的每个进境、修炼过程中出现过的所有问题都要问个明白，就怕她出了什么意外。

这让玄水尊使都有些无语了。

不过，出于对这个小主人的尊重和理解，玄水尊使还是耐着性子一一回答了苏恒的所有问题。她心中感叹，小主人对青儿这丫头真是关怀得无微不至，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这是把她当小公主来宠啊。

“真是天作之合。”

终于，苏恒不再唠叨。看着少年匆匆离去的背影，玄水尊使甚至都有些羡慕青儿了。

……

等苏恒回到苏沐苑的时候，萧暮云已然离去，而青儿和冷月舞还在闲聊。和之前有所不同，冷月舞似也是渐渐放开了，不再像开始的时候那么拘谨，两人有说有笑，看起来相处得不错。

“苏恒哥哥。”见少年进来，小丫头立马起身来迎。

“你来了。”冷月舞轻声道。

“两位小姐，谈什么这么开心呢？可否说来与小生一听，让小生也长长见识，饱饱耳福？”苏恒笑侃。

“苏恒哥哥又在取笑青儿了。”青儿皱了皱瑶鼻，习惯性地要腻在少年怀里，但随即又想到了什么，这才没这么做。

“小丫头，说了这么久的话，嘴都干了吧？”少年屈指刮了刮她的鼻梁，笑道:“你们这么能说，估计把云姐姐都吓跑了。”

“哪有。”青儿大囧，连忙否认，“嫂嫂是有事在身，才不是被我们吓跑的呢。”

苏恒哈哈一笑。

和青儿一番交谈，冷月舞虽然放松了很多，心里却饱含复杂的思绪。眼下苏恒来寻青儿，即便青儿已经在克制自己了，但两人亲密无间的样子还是让她又羡又妒，神色顿时有些不自然。

情知自己不适合在这儿继续待下去，连忙道:“你们聊，我先走了。”

说着，她转身就向院外走去。

苏恒嘴唇动了动，本想叫住她，但看了青儿一眼，又把到嘴的话咽了下去。

青儿何其聪慧，一双大眼像是会说话一样，早已看穿了他的心思。她扯了扯苏恒的袖子，在后者看来的时候，小嘴朝冷月舞的方向努了努，对少年不断使眼色。

苏恒微愣，心中一阵感动。

“月舞……”

冷月舞身子一僵，缓缓转过身来，看着苏恒。四目对视，苏恒一下子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两人半晌无言。

冷月舞敏感地捕捉到少年眼中的一丝歉意，心头一跳，油然生出几分失落。但她很坚强，强行将内心的负面情绪压制了下去，露出一个美得惊心动魄的笑容。

“臭家伙儿，我刚来这里，很多东西还不熟悉，现在该去看看自己的住处了，总不能连安身的地方什么样都不知道吧？哦对了，我就住在旁边那座庭院里，你要是想找我，走几步就到了。”

苏恒抿了抿嘴唇，点头应道:“好，我记住了。”

“那我走了，回见。”

目送冷月舞转身消失在视野内，苏恒眼睑微垂，声音有些低沉，“小丫头，你会怪苏恒哥哥花心吗？”

一副柔软的娇躯贴入怀中，少女温柔的声音响在耳畔。

“青儿从来没有怪过苏恒哥哥，不管苏恒哥哥做出什么样的决定，青儿都愿意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