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月后，贺沉月回京述职。

等到他终于率兵回到京城，皇上派出了诸多大臣前来相迎，更有三皇子打头阵亲自来迎接他入京。

两人多年未见，但一直保有书信往来，算是一对老朋友了。

大军没有入城。

三皇子带来皇上的旨意，让贺沉月只把他的亲卫队带进来，其他士兵留在城外。他们将由护京卫统一接手管理。

贺沉月和三皇子一前一后骑马走在京城主街道上。

街道早被清理干净，本来是该有一些过来看热闹的百姓们的，但三皇子尴尬发现，百姓们只是远远看了一眼，很快就做鸟兽散了。

好在街道旁的酒楼等地方，高楼房间里都有人在探头探脑。

三皇子讪笑着说：“贺将军和贺家军气势如虹，不止异族大军感到震骇，连我们大鱼百姓都感觉震惊，不敢当面直视。”

这个牛皮吹得略一般。那些逃跑的百姓们，在看到贺沉月后分明是惊叫一声转身就跑。

看样子，是受到了极大惊吓。

贺沉月说：“殿下无需多言。末将一路走来，见过太多类似的场景了。”

三皇子嘿嘿笑起来，表情轻松了些。

这次贺沉月回京，三皇子以他和贺沉月是好朋友的说法，好不容易才争取到了迎接贺沉月和贺家军的差事。

本来按照三皇子的安排，贺沉月应该在他的带领下，游走京城内的主街道一圈。

但现在看来，这个举动似乎有点多余。哪怕贺沉月带进城的人马不多，但每个人都一身肃杀之气，眼神凛然，手都按在剑鞘上，实在叫人害怕。

百姓们都躲在家里，偷偷拉着门缝从里头窥视着。

没了百姓的欢呼，再走下去也没什么意思。

三皇子轻叹一声，说：“我还记得，去年绿宝城的守城将领进京的盛况！那可真是热闹极了！”

绿宝城，大鱼的另一边关重城。和齐尔曼城的作用差不多，都在为大鱼抵抗着外来者的侵略。

只不过绿宝城的状况比齐尔曼城的状况好很多，战争不怎么爆发。

“是末将等杀气太重了。”贺沉月如是说。

三皇子笑：“正是因为有贺将军你们在，异族人才没法越过齐尔曼城！大大保障了京城的安危！父皇常常提起，说他很想见贺将军一面，想看看贺将军是怎样的旷世奇才！”

“多谢殿下为末将美言！”贺沉月说。

两人闲聊着，很快走完必须走的几条街道。

三皇子对贺沉月拱手说：“这几天里，贺将军会很忙碌，等贺将军忙过这阵子，咱们再找地方喝酒叙旧！”

贺沉月对他拱手道别。两人很快分道扬镳。

贺沉月带着亲卫，直奔将军府。

早在他被封将军时，圣上就给他赐下了将军府，以及诸多家丁美婢。

贺沉月多年没有回来，将军一直由镇国公府那边派人打理。

后来贺宗楼先回来了，他给贺沉月写信时，偶尔有提到过他给贺沉月的将军府稍作了一些修葺。

贺沉月此时就没有去镇国公府，而是直接回到将军府里。

镇国公府的情况太复杂。贺沉月现在很需要休息，不想费神去应付镇国公府里那帮人。

——他此举还有另一个目的，逼贺宗楼表态。

贺宗楼早早接到他的通知，就在这里等了。

贺沉月先回来换了装束，这才和贺宗楼一起并肩往外走去。

“皇上说要好好犒赏你来着。”贺宗楼很高兴说。

贺沉月看他身上还穿着朝服，就问：“爹也一起去见皇上吗？”

“啊不是，我是回镇国公府。”贺宗楼一愣，失笑解释说：“你娘知道你要回来，高兴得很，早早起来梳洗打扮。听说你要等面圣之后再回国公府，还失落了一阵呢。”

贺沉月侧头，说：“我没说面圣之后就回去镇国公府吧？”

“诶？”贺宗楼一愣，连忙问：“你不回镇国公府，等下还是要回将军府？好不容易回来一趟——”

“圣旨送到齐尔曼的时候，距离皇上定下的回京时间只剩下半个月不到。一路急行军赶来，我连喝口茶的功夫没有。”贺沉月面对父亲的态度，还算比较温和。他耐心解释了两句。

贺宗楼一摸后脑勺，“也对……”

他想起满心欢喜的妻子，顿时就还想再劝贺沉月一句。

母子二人的感情本就因为长期不在身边变得一般，再加上前些年闹出的世子之位落在庶子身上一事——

得知这个消息时，贺沉月当时虽然没说什么，但贺宗楼看得出来他的郁闷和失落。

贺沉月此次回京，却一直不回镇国公府，落在外人眼里，也容易留下话柄，受人诟病。

——最主要的是，镇国公夫人怕是会想不开。

贺沉月大步越过他，背对着贺宗楼说：“儿子去觐见皇上了。”

贺宗楼顿住脚步，看着儿子远去的英挺背影，感到骄傲，又觉得无奈。

他摇摇头，步伐慢吞吞背着手回到镇国公府里，准备接受狂风暴雨。

——

贺沉月一进宫，没多久就得到皇上的宣召。

他进殿后先行礼，皇上亲自下来把他扶起。

“贺将军镇守齐尔曼城多年，辛苦你了。”

皇上已经年逾五十，两鬓微白。他的眼神依然湛然有神，神情从容温和，嘴角噙着一丝笑容。

皇上拍拍贺沉月的手，对伺候他多年的太监总领徐明德说：“愣着做甚？还不快些为将军送上热茶！”

贺沉月眨眨眼。看来皇上是知道了他在将军府里和贺宗楼的对话。

这没什么好意外的，当时贺沉月和贺宗楼的对话并没有遮掩。这也能看出来，皇上对京城里的风吹草动都一手掌握。

太监们过来放好椅子和桌子，徐明德笑容满面，亲自为贺沉月奉茶。

贺沉月压下满怀心事，露出惊讶的笑容，乖乖喝茶。

皇上见他喝完一杯茶，才开始跟他闲聊似的说起一些事。

多是关于齐尔曼城现状的。

贺沉月一一做了回答。

皇上暗中观他神色，微微点头。

随后两人就异族的问题进行深入交谈。

“以爱卿看，异族新皇何时能收拢异族？”皇上的动作随意又放松，他像是随口一提。

贺沉月做出思考的神情。

皇上见状，笑着拍拍他的肩膀，说：“朕，与宗楼乃是少年好友，他当年又有从龙之功，这些年也没少辅佐朕打理内外政务。沉月不必拘礼，大胆说。”

“家父一直都很感谢皇上当年愿意给他机会，让他得以不负祖父的威名。他还时常叮嘱末将，日后有机会面圣，定不能太过随意。”

贺沉月说道。皇上察觉到手下的肩膀不再那么紧绷着了。他笑着收回手。

贺沉月用斟酌的口吻说：“异族新皇登基五年，至今没展露出什么过人的才能。而她的数个兄弟又都各自拥有不小的兵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