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挑眉而笑，满是戏谑。

“说喜欢我，我就救你。”

“帝延卿！”

她咬牙切齿：“你真是卑鄙！”

“说啊！不然我这个卑鄙小人就不救你了。”

“我喜欢你！”

“大点声，听不清！”

那时的他，真是顽劣。

竟拿她的命在万丈深渊的山谷里下一场赌注，只为一个答案。

你喜欢我吗？

那个他在心里记了一辈子的回答：“我喜欢你行了吧！”

“帝延卿！我喜欢你！”

—

帝延卿从回忆里猛然惊醒，金碧辉煌的大厅里，空荡荡的，他站在空旷的长廊上，一个人忽然冷得全身都在发抖。

感觉心很疼很疼，就像一个人拿着刀解剖了他的心脏，抽离了他的肋骨，他疼得无法抑制那种感觉，双手紧紧抓住栏杆青筋暴起都不能承受这种痛苦。

他像想到了什么似的，突然问：“今天多少号了？”

黑泽静默一瞬，道：“农历新年，过年了，帝少。”

“这么快吗？”

“国王在等您一起吃团圆饭。”

黑泽皱眉：“帝少，您还好吗？”感觉帝延卿的情况有点不对劲，自从国王给他选定了一个未婚妻，他就一直不太对劲，没有反抗，却有种心已死的寂寥。

“过年了啊。”

“嗯！”

“窦小姐也来了。”

帝延卿闻言，整个人恍惚惊了一下，然后轻轻点了头，其实到了这个时候，他对和谁结婚这种事已经无所谓了，正如她所说，他不是非她不可，万千世界，千百种选择，比她好的不是没有，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选择，他该放手了。

她有了自己的选择。

他何必停留在原地，蹉跎年华，念念不忘？

他图什么？

帝延卿直起身子，沉着声音，道：“那就去吧。”

“是。”

黑泽颔首。

帝延卿摆了摆手，示意他退下去，道：“我待会来。”

黑泽点了点头，走远了，突然转身回来，道：“帝少，属下冒昧问您一个问题，江小姐的孩子都七八岁了，你还忘不了？”

他跟随帝延卿三十多年，眼看帝延卿即将继承王位。

他不希望出岔子。

关于江佩娆的身份，他多多少少能猜到一点，内心诸多感叹，却是和帝延卿一样，感到无奈。

奈何情深缘浅。

有缘无分。

大是大非面前，帝延卿选择了私心，庇护自己的家人。

帝延卿深爱她，却负了她。

惦记这么多年，处心积虑帮她报仇，最后血海深仇，一笔勾销，他选择了放下，她选择了释怀，虽然他心有不甘，诸多不舍。

可是，只要稍微了解一点那段真相以及过往的人都知道，这两个人永远都不可能在一起，横在他们之间的不是感情经不起考验，也不是不够信任，而是一条条血淋淋的生命。

他们自己都不可能强迫他们自己在一起，过往的心动也好，爱恨情仇也好，都过去了。

那天，在得知温夫人的死讯时，男人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抱头怒吼。

那个雷雨交加的晚上，他哭得像个迷路的孩子：“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她就那么讨厌我，恨我？！那她为什么不杀了我，恨我一个人就好了啊！为什么要伤害其他人！”

没有人想到，江佩娆会那么决绝，半点不留情，让帝延卿连活在世上的一个亲近之人都不剩，虽然杀死温夫人的命令是宫允浩下达的，但这中间却有江佩娆间接指使的影子。

黑泽颇为喟叹，道：“帝少，就这样吧。”

只能这样了。

还能怎么样？

离开的人走远了。

这座华丽空旷的宫殿，剩下的只是他们罢了。

人生若只如初见，谁不希望在对方心中永远都保留那最初美好的模样，但这句话往往要经历了伤痛，才能更加真实的懂得。

帝延卿抿紧了薄唇，他沉默着顺着长廊而下，朝殿外走去。

春光明媚，天色正好，亦如当年。

他眯着眼朝前望去。

突然感觉左心角痛，还是那一次，她毫不犹豫的一刀刺入他的胸口，红着眼，咬着牙，跟他说：“不要再说了，帝延卿，这是你们欠我的！”

那一刻，他的心就像要死了一样，世上最心酸的感情，根本不是有缘无分，是深爱过却爱而不得，最终只能含着泪，转身离开。

他恨不得就那样死去，死在她的手里赎清他的罪孽，赎清他的家人给她带来的伤害，泪水模糊了他的脸庞，他声声真挚，哽咽着：“如果你觉得不够，那就不要手下留情，杀了我以命抵命！”

帝延卿捂住胸口，那时留下的伤口早已痊愈，可只要想到这些事便忍不住抽痛，他深吸了几口气，朝前走去，却没想到一个踉跄，整个人跌倒在地。

周围护卫见状，赶忙跑来扶他。

他只感觉到大脑一阵眩晕，眼前天旋地转。

“帝少，您没事吧？”

“帝少，您还好吗？”

“糟糕，帝少晕倒了！快叫医生！”

“快点叫医生！叫医生！”

好吵，帝延卿挥开身侧的人，努力地睁大双眼朝前看，隐隐约约一片明媚的天光里，他看到那一抹熟悉的身影朝着他走过来，是她扶起了他，他脸上涌出狂喜，立马就抓住了她的手，“佩娆！”

“帝少，是我。”黑泽道：“医生来了，您检查一下身体。”

“佩娆！”帝延卿不肯松手。

黑泽急切地道：“国王和窦小姐也来了，帝少你理智一点！”

“延卿，你还好吗？”忽然耳边传来一道清脆温柔的女声：“我很担心你，我们的婚期就在下个月，我还等着嫁给你呢！”

帝延卿猛然瞪大了眼睛。

这一刻，他终于明白了。

原来啊，人生是不可能面面俱到都得偿所愿的，人活一辈子，不是除了爱情就不要其他的东西了，于千万人之中遇见那个喜欢的是缘，但不能在一起也不能强求，有的人其实只要遇到过就已无比知足了。

兜兜转转，终其一生，不过大梦一场。

梦里无她也无他。

但若重来一世！

千千万万人之中，他还是会义无反顾的爱上她！

佩娆，我们有来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