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间过了用膳的时间，乐山踏着一身星月回府。

停了马，不惯下人迎，她一个人，踩着一地的霜华，一步较一步重，往院里去。

快要入冬，气候加冷，不过利索地来去了一回，人未回院子，竟觉得有些发冷。

心思重，只顾着埋头走，没听到身后有人唤她。

那人唤了她好几声，“侯夫人。”

乐山转身看，是荀良妾。

自上次发生那事后，在这府里，再没见过她，今日月色甚好，难得遇见了她，想必她是膳后来散心，快生了的人，身子重，心思也多，遂以放出来，在这府里来回走动走动。

荀良妾给她行礼，乐山停住脚，应声，“哦，有什么事吗？”

“无事，”荀良妾柔柔弱弱，“就是寻常遇见了，唤了一唤你。”

“嗯。”

既无事，那便不与她多话了。

乐山摆了摆手，“刚回的府，还未用膳，这就回院了，你慢些行路。”

“好——”她应声，却又喊住她，“侯夫人。”

“嗯？”

“听说，”荀良妾柔声问，语带关心，“听说小侯爷要纳表家小姐进门了，侯夫人……”

“哦，”还以为她要说些什么，乐山大方道，“总归是侯爷的心思，且随他吧，我这里急着回去用膳，肚子饿得很，便不跟你多聊了。”

“是。”荀良妾望着她踏步远去。

乐山快步回的院子。

荀良妾方才所说，乐山没放在心上。

纳什么妾呢，有她在府里一日，就纳不成妾。

自己曾受过的苦，做什么要一个无辜又良善的人再受一遭呢。

“七郎，我回来了。”

出门一遭，乐山身心俱乏。

往榻上一躺，等着在屋里侯着她的沈璞过来给她捏肩，等了半晌，没等到人，朗月过来伺候，笑说，“在后院呢。”

乐山换了身衣裳，补了两块糕点垫了垫肚子，嘱朗月，“将这几盘都一并替我端过来。”

说着，便去了后院。

沈璞在后院种树。

看样子，像种了好久，他手里还端着张纸，乐山走过去看，见那画上画的光景，便是春日正好的时候，一院子梨花，他与她在树下饮酒。

乐山靠近他，忽然伸出一只手来，指了指画上的自己，“这可不是我，我没这件衣裳。”

大红的襦裙，这般细腻拖长，她哪里有。

要不是头顶的簪子，她是真没认出画上的他怀里抱着的是谁，乍一看，还以为是某个别的小妖精呢。

突然伸手，突然说话，吓了他一跳，回神后，他扭头来看，眼里有深意，“回来了？”

“嗯呢，”乐山翻了个身，到石椅子上坐好，向朗月招手，示意她尽快摆盘，点心放好，乐山携了块到嘴边，问他，“怎么好好的想起要种树了。”

前院尽是海棠，而今，后院也种起梨树来了。

他放下画，拂着袖，慢条斯理走到她身边，道，“种几棵，来年，给你酿酒喝。”

梨花酒……

唉！

就说为什么日里梦起了李邈为她埋的一壶梨花酒。

想到这里，乐山一身丧气。

他走了过来，见微知着，轻轻替她揉起了肩，“累了？”

“嗯。”

累不算得什么，这世间，总有疲惫了，也办不成的事。

这才最无奈。

“唉。”乐山晃了晃脑袋，转过身去，问沈璞，“七郎，你埋的梨花酒呢，埋哪了？”

“在寒香园，老古树边，”他完整告诉她，替她揉着后脖，就是为了嘱她，“今夜不饮酒，明日再去挖。”

“好……”